他容色是懶散的,但配上當下這個局麵就莫名有幾分詭異。
藺赴月舉目四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同和二萬的人影,這才隱約想起剛剛她說想洗把臉,叫她們去河邊打水了。
四周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他帶來的昭明司察子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裴江羨的目光已經看過來,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要是此時調臉走未免顯得有幾分刻意……她想了想,提步走過去。
在篝火旁坐下,和裴江羨離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修長的手骨添柴加火,藺赴月心頭莫名生起幾分尷尬之情。
她清了清嗓子,“裴大人晚上沒吃飽?”
不然這會兒怎麼在煲湯?還煲這麼大一鍋。
裴江羨掀起眼簾,沒情沒緒地看她一眼,“怎麼,餓了?”
“不餓。”
晚上吃得是察子獵來的野兔肉,在火上炙烤一番滋滋冒油,撒上粗鹽味道很不賴,吃得滿腹飽漲,消化到明天也不餓。
你來我往的幾句話,氛圍又重新寂靜下來。
他們本來也還沒到會熱絡交談的地步,昨晚山洞裡曖昧滾燙的氛圍像風一般飄走了,什麼也沒留下。
清涼的夜風送來柴火的味道,藺赴月趴在膝蓋上發呆,不由又想起那個巨大的洞穴和裡麵的長劍。
她想了想,突然問,“那個山洞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鑄鐵屯兵。”
藺赴月捂住嘴,有些驚恐地看向裴江羨的雙眸,那裡麵深邃幽暗,但又很平靜,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有人要造反?”
想了想又說,“這麼大的工程,之前居然一直沒人發現,揚州的官差是做什麼吃的?”
她不由有些義憤填膺起來,“等我回去,必須要告訴外祖父和舅父!”
裴江羨沒說話,也沒附和她,沉默地掀開鐵鍋的蓋子看了看,熱氣瞬間撲湧出來,模糊了他那張線條分明,冷厲俊逸的臉。
他的聲音也幽幽的,像是掩藏在一層布紗之下。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彆人。”
藺赴月懂他的顧慮,重新將下巴擱在交疊的雙臂上,“知道了。”
“進去吧。”
一句話沒頭沒尾,打得藺赴月腦中發懵,她茫然無措地“啊”了聲,眼睛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潮漉漉的。
裴江羨沒看她,有條不紊地將大鍋裡的水舀到桶裡,又將水桶提進帳子裡,隨後一陣水聲,似乎是傾倒進了更大的容器裡。
如此往返幾趟,他額角已是隱隱有汗。
再看向藺赴月時顯出幾分疲乏的疏懶,“水有些燙,你自己兌了涼水再洗。”
說罷他提步往更遠處走了一截,垂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子。
濃沉夜幕下,四周一片黑暗寂靜,他就站在月亮清暉下,淡得好似一顆挺拔的樹影。
明明乾的是生殺予奪的差事,慢條斯理卷袖子時卻很清雋貴氣,甚至稱得上溫潤如玉。
藺赴月猜這就是世家自小培養出來的氣度,將他身上的血氣衝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