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活奔亂跳的梁令儀躺到了床上,雙腿之間潺潺流出的血鮮紅刺目,幾乎像是滲進了她的眼睛裡。
她的世界都開始泛紅。
“快來人啊!大公子不好了……快去找郎中,快去找太醫……快啊!”
身後有人撞開了她,幾個人急匆匆地抬著擔架跑進來,嘴裡不停叫嚷著找郎中找太醫……
藺赴月呆呆望著,想走近,卻感覺到膝蓋一軟。
她吃痛俯下身去,藺雲澈肉嘟嘟的雙手握著一把剪刀,狠狠紮在她的膝蓋上,血淋漓湧出,滴答滴答染臟了地磚。
藺赴月不敢置信,忍著痛叫他的名字,“雲澈,是姑姑啊……”
“你不是我姑姑!是你害死我阿爹阿娘,是你!都是你!”
藺赴月心痛難忍,嘴唇囁嚅著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想抱雲澈,被他掙開了。
“你不許抱我!你是壞人!你是害死我阿爹阿娘的凶手!就是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他在藺赴月的懷抱中拳打腳踢,不一會兒又化成了一縷虛無縹緲的煙。
藺赴月想抓,卻怎麼都抓不住,她跌跪在地上,煙霧從指尖溜走,慢慢飄向半空中。
“雲澈……”
四周一切都變得荒蕪,血色慢慢褪去,淡成了一片白。
一陣風過,帶來臘梅的馨香,四周白皚皚的,連綿的群山都像裹了層白毯。
北地沒有春暖花開的時候,常年苦寒。
藺赴月搓了搓凍僵的手臂,站起來茫然四望。
阿嫂呢?雲澈呢?
“快乾活!再讓我看到你們偷懶,抽爛你們的皮!”
寒風送來不遠處的人聲,藺赴月下意識循著聲音走,繞過山巒,看到了帶著鐐銬的藺無杳。
彼時他正站在簌簌白雪中,艱難地搬運著山腳下的礦石,比他半人還高的石頭,用拖用拽,總之要搬到需要的地方去。
如果停下,就會慘遭衙役的鞭子。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身子被壓得佝僂,頭發和腳下的白雪同色。
藺赴月捂住心口,痛倒在地上。
她想喊,想叫那些人彆再抽打她的父親,但嗓子裡像是塞了一塊石頭,堵得喉嚨發痛,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那種瀕死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嚨,她脹得麵色通紅、眼睛充血,痛苦得在地上打滾。
一生之中最幸福、最痛苦、最開心、最難過的畫麵逐幅在腦海中閃過,她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不再掙紮,不再求生。
如果失去了她最珍視的東西,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你瞧,今天不就是家人來接她了嗎?她要去和他們團聚。
藺赴月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卻又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一下將她拖出了水麵。
她視線漸漸變得清明,耳朵裡除了風聲,還有人在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