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安笑著道:“得嘞。”說著便把湯放在了小爐子上。
孟雲芍看他沒有抵觸之意,趁機問:“天已黑了,世子喝了湯,與我一同回扶搖閣吧?”
賀知煜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了,實在是有些縱著了,穩了穩聲音,道:“不去,歇在書房了。”
竹安又勸解道:“世子,這雪中難行,天黑路滑,少夫人一個人走過來的。一會兒不如送少夫人回去吧,順便歇在扶搖閣了。”
賀知煜瞬間被說動了心,腦中霎時浮現出孟雲芍一個人孤零零提著食盒,在漫漫風雪中難行的樣子。
他看了她一眼,竟連個氅子都沒披,黑亮的頭發微濕,還帶著些未融化的雪。
賀知煜有些不忍,又默默告誡自己一遍需得有些規矩,這次絕不能退讓,下了狠心道:“說不去便是不去了。”
孟雲芍卻未在意,微笑道:“是世子還要再忙些時候吧?那我等世子。”
賀知煜看了看自己筆下那個草草的“靜”字,也不知自己在忙些什麼,道:“說了不去,你要等便等。”繼續低頭胡亂收拾起桌上的筆墨來。
孟雲芍這次卻沒再堅持,溫柔對著賀知煜一禮,轉身出門了。
待她關上了門,竹安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對世子說:“主子,今日我聽到少夫人被妯娌刁難的消息,趕緊跑到公廨去給你報信。你急得連個外衣都沒披便趕回來了。你說你……”他自覺如此說自己的主子有些不該,但也有些不吐不快,壓低了聲音小聲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賀知煜一腦門的官司,皺著眉道:“我說過了,今日無事才回來得早,和旁的都不相乾。”
竹安的眼睛往上瞥了瞥,道:“哦。那既是無事,便和少夫人一起回去唄?”
賀知煜不懂怎麼連自己的貼身跟隨都開始跟自己過不去,道:“無事我可以躺下休息,可以讀些詩文,為何非要回扶搖閣?”
竹安又把眼睛往上瞥了瞥,還撇了撇嘴巴,終是沒有說話。
賀知煜說完,卻當真進了書房的內室,到床榻上躺了下去。還拿了本詩集翻開遮在了臉上,想遮一遮外邊擾人的光景。
他還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夢見了些什麼,總之紛紛亂亂,讓人睡不安寧。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是被竹安推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見了竹安驚恐的神色,然後聽見了些比冰水澆頭還讓人清醒的話:“主子快醒醒,少夫人一直在門口跪著等您,說什麼都不肯起,人都快凍僵了!”
賀知煜不可置信地看了他須臾,從竹安慌亂地神色中確定不是莫須有,霎時腦中空白,起身衝出了書房。
書房的門“嘭”得一聲開了,在賀知煜的身後吱吱呀呀搖晃個不停。
麵前跪在雪地裡的人,嬌嬌小小的一隻。
她渾身已落滿了雪,月白色繡淡雅素梅長錦袍外,隻有薄薄的一件兔毛棉褙,怎敵得過如此風雪摧折。
可她偏端端正正地跪著,倔強又平靜,和當年他見到她站在梧桐樹下的樣子,不一樣,卻又一樣。
賀知煜流星幾步走到她的麵前。
孟雲芍已凍得有些虛脫,嘴唇發白,眸子卻黑亮如夜星,抬頭輕聲道:“世子……”
賀知煜鐵青著臉,一句話都沒說,打橫抱起了她。
孟雲芍有些驚了,虛弱地阻攔:“世子不要……”
賀知煜冷冷道:“閉嘴。”轉身抱著她進了書房,要進內室。
孟雲芍還沒忘了規矩,纖細的腕子環著賀知煜的頸,微弱道:“世子,書房的內室我不能進,這於規矩不合,若是婆母知道了……”
賀知煜看了她一眼,目光泠泠,打斷道:“在這裡,我就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