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因嫌太吵,皇帝起身離開了雨花閣。
“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情啊愛呀的,叫你在這裡陪我們坐著也是受罪。”太後攔住他,說:“天兒熱,大太陽底下彆曬壞了,先到隔壁殿裡躺一會兒,等暑氣散了再走。”
又囑咐人好生將他送出來。
他離開時,那些妃嬪明裡暗裡望著他,目帶幽怨,他知道,卻並不當回事。
他要操勞的是國事,至於女人的心情,並不值得他花時間和精力去費心維護。
他知道,太後叫他在這裡休息並不隻是關心他身子這樣簡單,裡頭那樣多的妃嬪,總有一個會被她挑中送過來。
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上回因秀女一事,太後已經同他生了一場氣,他不願再惹她不快。
更何況他這些年在子嗣上,確實有些懈怠。
因為此事,不單太後,連前朝那些大臣也極其鬨騰,幾乎每月都要上折子,請求他充實後宮,以便多誕皇嗣。
甚至有位言官於前幾日公然將此事在朝堂上提出,言辭懇切,一副他不同意就要撞柱的派頭,被幾名太監拉住才算作罷,可終究還是見了血。
也不怪他們這樣大的反應。
他們這一脈皇位得來不易,他父皇還好,膝下皇嗣共五個,兩個皇子,三位皇女,而到了他這裡,如今卻隻寧王一個孩子。
若是李元淨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嗣事小,由此可能引發的動亂才叫事大。
從古至今,有多少有為之君都在皇嗣上栽了跟頭,他不能重蹈覆轍。
碧紗櫥的檻框上,碧玉的珠簾輕輕搖晃,珠簾外那架穿衣鏡裡,赫然躺著一件鵲橋補子,而它邊上,美人瞧不見麵容,隻從細長白皙的脖頸往下,留給人一個近乎赤裸的玉體。
皇帝坐起身,眸色深邃。
荷回還在那裡為胸脯擺脫掉束縛而高興,深呼幾口氣後,才終於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轉頭乍然瞧見又一個自己在牆角出現,不免嚇了一跳。
仔細看過去才知,原來是一麵鏡子。
她平生所見的鏡子最多也隻是巴掌大小,這一麵卻足有人高,外頭嵌著一層閃亮亮的東西,這種東西荷回見過,上個月內官監送來首飾匣子上,就有這個,姚朱說,這叫螺鈿。
螺鈿圍滿整個鏡框,襯得鏡子越發清晰,連荷回右邊胸脯上那顆小小的黑痣都照得一清二楚。
雖然平日裡換衣沐浴時也看過自己的身體,但跟如今的感覺到底不一樣,好似這具身體不隻她自己在看,還被彆人瞧去了似的。
荷回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隱秘的羞恥,連忙伸手將垂落在地的裹胸布撿起,想要重新裹上。
然而動作之間,手臂不小心碰到胸脯,荷回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因為被擠壓得太久太厲害,兩團飽滿散發著微不可查的酸痛,不厲害,卻叫人無法忽視。
荷回垂下腦袋,略加思索,決定還是等會兒再穿。
左右姚朱可能還要段時間才過來,不急在這一時。
她抬首,再度向鏡中瞧去,目光看著自己鎖骨下的兩團柔軟,仔細觀察半晌,開始發愁。
越發大了。
若是到了冬天,穿些厚重寬鬆的衣物還成,把它們藏在厚厚的皮裘、襖子裡,無論如何也不顯。
可如今是夏季,衣裳單薄,薄薄一層麵料,底下東西一覽無餘。
難不成往後天氣一熱,她就要用一層厚厚的裹胸布將它纏住嗎?
她才十六歲,往後這東西肯定要隨著她年紀一起長,一歲大似一歲,她又要怎麼辦?
荷回胸膛微微起伏,望著鏡中的自己,想起姚朱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