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宮的夜,與‘小楊妃’寢宮的夜,並無不同。
大安宮的人,與‘小楊妃’寢宮的人,也無不同。
都是漆黑如墨,都是皇帝與女人。
此時,太上皇李淵慵懶的坐在軟榻上,一邊摟著一個宮裝女人,左邊的是張婕妤,右邊的是尹德妃。
雖然按照宮裡的名分排位,尹德妃的排位要高於張婕妤,但從兩人倚靠在李淵懷中的位置,不難看出,張婕妤更得李淵寵愛,長得也比尹德妃年輕漂亮。
而在他們左側,還有一個跪坐的中年男子,正滿臉堆笑地朝李淵搭話。
“太上皇,臣知曉您喜好琵琶,特意給太上皇找了一幅新弦,絕對比宮裡的好。”
“哦?”
李淵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是何種新弦啊?能比宮裡的好?”
“不是臣自吹自擂,這宮裡的琵琶弦,用的是柞絲擰成的弦,雖然彈奏的琵琶音也悅耳,但琵琶弦卻不好養,還容易斷!”
“嗯,有道理。”
李淵是彈琵琶的高手,自然知道琵琶弦的好壞,於是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又好奇道:“那你這琵琶弦,是何種材質啊?”
“回太上皇,臣這琵琶弦,用的是鹿筋擰成的弦,不僅不容易斷,彈出來的琵琶音,也十分動聽!”
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漆器盒子,遞給李淵:“太上皇,請仔細看看。”
“嗯。”
李淵笑著鬆開懷中的妃子,接過漆器盒子,然後直接打開,隻見裡麵果然有幾根綁紮好的琵琶弦。
卻聽中年男子又解釋道:“這是先把鹿筋劈成五百股,不過硝,根根透明如絲,再絞起來,塗上麻油,看起來像絲,用起來韌,發金石聲!”
“好!好好好”
李淵拿起琵琶弦,仔細觀摩,越看越欣喜,不禁連連叫好。
而後,他又將琵琶弦含在嘴裡,猶如一個琵琶癡一般,一邊彈弄,一邊感受它的韌勁。
直到確定此弦真的如中年男子說的那般絕妙,才笑著追問道:“你這個弦,是從哪裡弄來的啊?”
“這”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然後看了眼張婕妤和尹德妃,訕笑著道:“要說這個弦是從哪弄來的,就不得不提,弄到它,有多麼的不容易”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長樂王對太上皇可是一片孝心啊!”
“長樂王?”
李淵眉頭一皺,再次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琵琶弦,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嗬嗬,不瞞太上皇,長樂王在涼州,他的手下和突厥做了點生意”
“哼!”
還沒等中年男子把話說完,李淵就冷哼打斷了他,正色道:“郡王是不能做買賣的,他這不是犯法嗎?”
“這”
中年男子一臉尷尬。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尹德妃,笑著倚靠在李淵身上,語氣嬌媚地嗔道:“哎喲,瞧太上皇說的,郡王那點生意,無非是一些酒啊,玉啊,器皿什麼的”
“你說的這幾樣,也都是犯法的!”
李淵同樣出聲打斷了尹德妃的話。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
李淵雖然退居二線了,但他骨子裡還是皇帝,自然不喜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
而這時,那位年輕漂亮的張婕妤,忽地啞然一笑;“都說好酒配好菜,這有了好琵琶弦,太上皇怎麼不讓人試試新弦呢?”
“哦,對對對,來人呐,傳樂師來試弦!
李淵聽到張婕妤的話,頓時反應過來似的,笑嗬嗬地點頭下令。
很快,一名大安宮男樂師就來到了內廳。
而李淵則隨手將琵琶弦交給張婕妤,讓男樂師換弦,彈奏。
大概過了片刻鐘,一陣悠揚的琵琶音,就在內廳響了起來,聽得李淵搖頭晃腦,悠然自得。
“嗯,不錯,這聲音確實跟宮裡的琵琶不太一樣”
“是啊,就是有點硬”
張婕妤笑著附和道。
一旁的中年男子連忙接口道:“硬點好,硬點彈得久一點,不然軟了,可就沒聲兒了”
“嗬嗬”
張婕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接過男樂師手中的琵琶,親自彈奏了起來。
能得李淵寵愛的嬪妃,沒有一技之長,是不可能的。
而張婕妤的琵琶音,明顯比剛才的男樂師彈得更加婉轉流暢,絲絲入耳。
讓中年男子不禁感慨萬千,笑著歎道:
“聽涼州慢,喝張掖葡萄酒,吃炙鹿尾,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暉,漢水逢遊女,湘川值兩妃呀,太上皇”
“是啊!”
李淵斜了他一眼,也感慨似的道:“這是隋煬帝的春江花月夜啊,冷豔啊,你這個左監門大將軍,活得比我這個太上皇樂嗬啊!”
中年男子聞言,頓時心中一凜,連忙道:“太上皇說笑了,臣哪能跟您比啊”
“嗬嗬”
李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漫不經心地道:“我聽說,這長安城上下,就沒有你長孫安業不知道的事”
“太上皇過獎了,其實最近也沒什麼事,就是陛下在朝堂上議論了新年封賞功臣的事,義安王一點沒有,似乎不太高興”
“嗬!”
李淵嗬了一聲,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地道:“我呢,現在已經是太上皇了,不理朝政,誰要是不高興,讓他自己去爭吧!”
“可是”
長孫安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時,那名張婕妤再次開口道:“太上皇,我聽說,這個義安王,對大唐有情有義啊!”
“是啊!”
李淵聞言,仿佛想起什麼似的,點頭道:“大業十三年,我在晉陽起兵,孝常當時是隋朝的華陰令。”
“當時,他以永豐倉投歸。”
“而隋朝呢,一共有四個大倉,這是隋朝國力所在。”
“孝常以四分之一投歸,於是我們開倉放糧,追隨我們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感慨似的道:“否則的話,攻打長安,還真是很麻煩啊!”
“那太上皇封其為義安王,是因為此事嗎?”尹德妃湊過來,好奇地笑道。
李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也就這個功勞能封王了。”
“這個功勞可不小啊!”
長孫安業接過話頭,還想說幾句,這時,廳外忽地傳來一道稟報聲:“啟稟太上皇,中山王殿下求見!”
“嗯?”
李淵微微一愣,心說這小子怎麼這麼晚還來?
難不成是偷偷跑過來的?
想到這裡,李淵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頓時心頭大動。
而一旁的長孫安業和尹德妃則默契對視一眼,後者率先開口道:“太上皇,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早點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