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口味挑剔,總想追求一些沒吃過的食材、沒吃過的做法、沒吃過的味道。
但世間食材就這麼多,誰又能天天給她發明出新的食材?
因為挑剔的事,讓母親費了不少心,白了不少頭。
如今想來,愧疚無比。
這次夢醒,她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新鮮食材,慢慢地、竟在這些尋常食材裡,品嘗出許多滋味。
這些滋味不夠驚豔,卻沉穩香醇,越品越香……
裴二夫人突然扭頭問道,“我說小明妝,你嘟嘟囔囔什麼呢?”
“啊……沒什麼。”
“是不是覺得味道不好?外界可盛傳,你不是一般的挑嘴,還說學士府的夥食,堪比宮中禦膳房,可是真的?”
蘇明妝窘迫,小聲道,“晚輩從前……確實挑嘴,不過現在不挑了……”
霍薇不悅道,“你這孩子,怎麼總畏畏縮縮的?好像有人打你似的,天地良心,我們國公府可沒虐待……後來可沒虐待你。”
“……”眾人。
霍薇,“況且你現在不是跟著我學武了嗎?學武就有點學武的樣子,誰欺負你,你就給我打過去!打不過告訴我,嬸母來幫你打!彆這麼可憐兮兮、畏首畏尾!人生在世就要來個暢快!”
嚴氏哭笑不得,輕聲道,“薇薇,你彆逼她了……”
心裡道——人家是書香門第,如何像你這樣潑辣?
蘇明妝卻覺得,她在裴二夫人這又上了一課,明白了什麼叫“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除了“我”,那都是老師!
想到這,認真回道,“嬸母誤會了,晚輩真的不是挑嘴,而是在想一句詩歌。”
“什麼詩歌?”霍薇好奇。
蘇明妝沉思片刻,輕聲道,“『鱸肥菰脆調羹美,蕎熟油新作餅香。自古達人輕富貴,倒緣鄉味憶還鄉』,說的是家鄉的味道。
還有一些詩歌,寫的都是在外遊子懷念家中飯菜的味道,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家裡飯菜能有什麼味道?今日卻茅塞頓開——正是因為從前我挑嘴、母親經常給我更換廚子,所以我並無固定口味。
當口味不固定,無法與『家』來進行情感捆綁,才不理解家的味道,所以,我若被迫離家,想念家時,連個承載物都沒有,更是顛沛流離、漂泊無定了。”
她說的是,夢中後期她被趕出家門,她想家時,甚至想不起家的模樣,隻能想到她一件件荒唐事。
在場所有人被震住。
嚴氏心有擔憂——為何姑娘年紀不大,內心卻這般滄桑?
裴今宴心裡不是滋味——被迫離開?是錯嫁到國公府?如果當時她沒認錯人,直接嫁給堂弟,應該就沒有這種飄零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