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宴看向靠在軟墊上的女子,卻見女子也看著他,但眼神裡沒有驚訝或者驚喜,隻有一片複雜。
她還生他的氣呢?
他當時確實賭氣,做得不對——之前還一直認為自己理由充分,但後來借糧成功、立了功,不斷攻擊他的焦慮得到緩解,才發現自己有多任性。
他可以走,一走了之,但被留下的她難道就不自責?
更何況他還腦疾一般的寫信,寫了個“保重”二字,而她又是個善於思考之人,定會不斷揣摩、胡思亂想,最後,到底是病了。
他真想揍自己一頓,但又覺得,自己揍自己也解決不了什麼,應該讓明妝來揍。
裴今宴表情依舊沉穩冷靜,是因為在三位長輩麵前,不敢表現得太衝動輕浮……尤其是嶽母也在。
霍薇疑惑地問道,“今宴,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昨天送捷報的急信使才到,信使說你要留一天晚上,第二天和大部隊出發,行程也會遲幾天,難道中間出了什麼問題?”
裴今宴答道,“讓嬸母擔心了,沒出問題。我確實留下參加慶功宴,後來得知,兩位顧將軍也要隨我們回來,覺得人太多、行程會慢,便在慶功宴後留了一封信,偷跑回來。”
“……”眾人。
好麼,鬨了半天,裴今宴就比信使晚走了幾個時辰。
嚴氏哭笑不得,“這樣能行嗎?”
裴今宴抿了抿唇,沒回答。
兩位裴夫人關心則亂,但蘇夫人可不關心什麼安國公,一直冷靜地觀察其麵部表情。
發現安國公雖然一本正經地說話,但每說完一句話,眼神都偷偷去看床上的女兒。
再看床上一語不發的女兒,蘇夫人認為——兩人肯定是鬨矛盾了,隻是兩人瞞得好,兩位裴夫人並不知情。
解鈴還須係鈴人。
蘇夫人笑著起身,“回來就好,安國公說得對,跟著大部隊走腳程就是慢。”
之後問裴今宴道,“幾時進京的?可用了午膳?”
裴今宴對自己嶽母說話,語氣更客氣一些,“勞母親關心,小婿暫時還不餓。”
蘇夫人——懂了,午膳還沒用,但現在有些急事,沒心思用。
卻見男子說完話,眼角又掃向女兒,蘇夫人便笑道,“嚴妹妹、霍妹妹,我們先出去,讓他們小兩口說幾句話。”
霍薇正要問什麼,卻發現嚴氏對她使眼色,便乖乖地跟了出去。
少頃,
剛剛還人滿為患的房間,一下子人幾乎走光,隻有床上靠著的一位,和站在門口的一位。
裴今宴走了幾步過去,停在距離她兩尺遠的距離,解釋道,“我剛趕了幾天路,身有塵土,你身體不舒服,便不靠近你了。”
蘇明妝垂下眼,心中悶悶的,不知自己應說什麼、想說什麼。
裴今宴,“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蘇明妝依舊沒說話。
裴今宴後悔——什麼願不願意?如果有誠意解釋,不是應該直接開口?他不是沒誠意,是……羞於開口。
他自嘲地苦笑幾聲,聲音壓低了一些,“其實我……一直很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