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霆眼底的笑意凝固了。
初為人父的喜悅仿佛戛然而止。
他的利用價值已經耗儘了。
當初他不就是這麼說的嗎——給薑恬一個孩子,讓他的孩子能做世界上的自由之人,幫她完成好友的遺願。
如今這一切都實現了,可他的心口就仿佛壓著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看著薑恬,半晌沒有任何的言語。
薑恬仿佛也知道他在沉澱情緒,沒有打擾他。
兩個人之間隻剩寂靜,那絲相處多日的溫暖,突然間不翼而飛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霆努力用沉著的語氣說:“恐怕……還不行。”
薑恬抬頭看著他,眼神中有著疑惑。
江霆的表情不變:“或許你不清楚,皇室的孩子要登記在案,才能夠享受皇家的蒙蔭。而不在皇宮裡出生的孩子,不配被稱作皇子皇孫。若是我即刻離開,孩子的身份不明,恐怕他也會是個父不詳之人。”
“……我想,你須得同我回京城一趟,等到孩子出生後,得讓相關的宮人記下來。”
“等他平安出生後,我會給他安個名頭,讓他在民間長大。那樣一來,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之子,不會再有人因他的身份不明而違抗我立下的旨意。”
江霆的話語中帶著某種艱難之意。
“……你不必擔心我會強留你的孩子,天子令牌已經給你了,聖旨也早就蓋了玉璽,這些都是有效的。隻要孩子生下來,我便會找國師占卜,到時候他定會名正言順地離開京城。你願意讓他在哪裡生活,便在哪裡生活,他還是自由的。但前提便是——他必須要在皇宮裡出生。”
這道旨意是先皇立下的。
真要說起來,其實牽扯到一些皇帝的風花雪月。
先皇是一個風流之人,一顆心可以落在不同的女子身上。
他每每下江南或者去避暑,總要臨幸許多女子。
那些女子有些懷了他的孩子,會順理成章被接進宮裡。
還有些女子身份實在是太低微了,皇帝興趣過了,也就把她們扔下了,她們得不到進宮的機會,懷上了孩子後,通知先皇,先皇不喜反怒。
他見到自己竟然讓這樣的女子懷上他的子孫,心中不喜,會直接賜藥墮胎。
不要低估一個男人的狠心。
先皇廣開後宮,唯獨不缺孩子。
當初江霆能在眾多的皇子皇女中脫穎而出,殊為不易。
可總有一些村女是例外,她們沒法吃墮胎藥。
先皇當初用微服私訪的名義與她們結識,一夜風流以後也就離開了,毀了那些女子的一輩子,他還自認為是一筆風流賬。
也許過個一兩個月,他顧忘了那些女子的模樣,更不必說去找尋她們的蹤跡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外麵留下了太多風流債,看到自己已經有那麼多的孩子以後,它突然就下定了決心,立下了這道旨意。
在這道聖旨裡,他特地指明了,隻有在皇宮裡生的孩子,皇家的人才能認。
若是萬一他的身份隱藏不當,被那些村女後知後覺地識破,她們抱著在鄉野裡生出的孩子找來,那就不認。
在先皇眼中,他是為了維護皇家血統。
而這道旨意,也得到了官員們的默許。
他們家的閨秀都在宮裡,多一個皇子就要多分去一部分封地。
這道旨意有利無害,一直延續到了如今。
江霆說完後,氣氛肉眼可見地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