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林聽沒法再避了,她需要直麵段翎這個人。
身為一個隻想搞生意賺錢、享受生活的穿書女,林聽瀕臨崩潰邊緣,更願意相信是假的。
興許是林聽的目光太過明顯,段翎擅長觀察四周,感受到了,轉頭。兩道不摻合任何感情的視線在空中交彙,誰也沒先收回。
段翎的目光跟他容貌相同,溫和,不帶攻擊性。他喜怒不形於色,恍若一尊雕琢而成的玉像。
那把擲出去的繡春刀不知何時回到了他手上,刀尖殘存血漬。
林聽眼神微閃。
段馨寧低著頭,沒發現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她意識到是出門用的車攆招搖,招來禍端,先行認錯:“我不該大張旗鼓地出府,讓歹人有可乘之機。”
段翎沒再看林聽,淡笑了下:“錯在他們,你無須自責。”
段馨寧被他這一笑晃了眼,她二哥長得真好看。段馨寧想不通他為什麼就當了錦衣衛,錦衣衛選拔標準不是孔武有力的壯人?
雖說他身體不瘦弱,但在府中平易近人,從不以身份壓人,怎麼看也不像是當錦衣衛的料。她想著,思緒又飄到天上去了。
段翎抹去刀尖血漬,收刀入鞘,打斷她神遊:“回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回府?”
段翎朝外走:“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今晚可能不回府了,你回去替我轉告父親母親。”
段馨寧:“好。我和林家七姑娘一起回去,互相有個伴。”
他腳步一頓,指尖習慣摩挲腰間的繡春刀,沒回頭,語氣尋常:“你為什麼這麼相信她?”
“她真心待我好,我為什麼不能相信她?二哥,你是不是對她有什麼誤會?以前就讓我少跟她來往,可我……喜歡跟她相處。”
段馨寧為林聽開脫。
段翎微微一笑,沒說其他的:“那可能是我多想了。”
他一離開,段馨寧立刻去找林聽,夏子默還在,他身上沒官職,非常閒,主動請纓送她們。段馨寧表麵沒反應,實則心花怒放。
夏子默先送林聽回林家,再送段馨寧回段家。林聽心道好一個郎有情妾有意,該溜就溜。
回到林家還沒坐熱屁股,林聽就被揪去繼續跪祠堂了。
都晚上了還不得消停。
林三爺在祠堂訓她半個時辰,見林聽沒絲毫悔改之心,恨鐵不成鋼,揮袖而去,臨走前不忘警告仆從,不準偷偷給她跪墊。
他道:“誰敢給這個不孝女拿跪墊,我將誰逐出府。”
林聽知道她母親應該是被他設法絆住了,今晚不會來祠堂解救她,在這種情況下,她絕對不能頂嘴,否則此事會更難收場。
陶朱沒轍,隻得勸林聽服軟:“七姑娘,算奴求您了,您就跟三爺服個軟,免受皮肉之苦。”
林聽沒說話。
“那生意當真非做不可?您是林家七姑娘,一輩子都不愁吃穿,隻等今後嫁一戶好人家,安心做主母,何苦淌做生意這渾水。”
陶朱不明白林聽為何執著做生意,跟著魔似的,她好像變了,在兩年前變的,成了今天這樣。
林聽站起來,沒再跪:“你到祠堂外麵守著。”
沒人看,她跪什麼?
做生意講究靈活變通,受罰也是,她不會一根筋跪到天亮。
陶朱詫異地看著林聽搬來其他蒲團拚到一起,隱隱能猜到她想做的事,莫不是假裝受罰?
林聽當著林家列祖列宗的麵就地躺下,頭枕蒲團,閉目養神:“一個時辰後你喚醒我,你回院子休息,喚彆的丫鬟來。”
陶朱道是,關門出去。
時辰一到,陶朱就進來叫醒林聽:“七姑娘,時辰到了。”
林聽把蒲團歸回原位,心始終記掛著一件事:“你去給我取筆墨紙硯來,切勿驚動旁人。”
“是。”陶朱辦事妥當,不到片刻便取來,為她研墨,“大晚上的,七姑娘想寫點什麼?”
“你可以回去了。”
這是不想被她瞧見。陶朱能聽出林聽的言外之意,小心翼翼地放下墨條:“那奴告退。”
林聽目送她離去。
門被關上了。
任務、失敗、抹殺。林聽在心中過了數遍這三個詞。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格誠可貴,小命價更高。孰輕孰重,她自有抉擇,糾結良久,提筆在紙上洋洋灑灑落下幾字。
段翎連夜審問完從南山閣抓回來的人,才出詔獄,就收到了一封信。信封空白,沒署名。
緹騎說是一個乞丐送來的,乞丐也不知要他送信的人是誰。
北鎮撫司偶爾會收到來路不明的信,有人會在信中揭發朝中官員,附上證據,這不算罕見。段翎撕開信封,拿出裡麵的紙。
透著一股淡香的信紙上隻有幾個字: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