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學子道:“不僅如此,我常常看見他到城門外的桃花樹下,拿著書一坐就是一整天。”
林聽默默記下這件事。
不知是誰感歎道:“傅兄是我們當中最勤奮的,起最早,睡最晚,瞧著便是日後大有出息的人,可怎麼就突然失蹤了呢。”
“姑娘,你放心,我們早已報官,一有消息會通知你的。”
林聽陷入沉思,傅遲失蹤的時間不短了,官府遲遲沒消息,這或許就是那個迫切想知道他下落的人找上書齋做交易的原因。
一切進展得十分順利,直到段翎的出現,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儘在林聽掌握中”的局麵。
他不知為何也在查傅遲。
林聽想溜沒溜成功,錦衣衛將她們團團圍住了。
書院學子畏懼錦衣衛,就算段翎看起來溫和有禮,也不妨礙他們敬而遠之:“錢姑娘,我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他們立刻作鳥獸散了,留下林聽和陶朱麵對他。
陶朱暗暗扯林聽衣袖,用眼神問她怎麼辦,段翎認識她們兩個,被他識破身份該如何是好。
林聽壓低聲音:“淡定點,他不一定能識破我們的身份。你待會不要出聲,他問,我來答。”
事已至此,即使陶朱惶恐,也隻能強裝鎮定了。
段翎走過來坐在了林聽對麵,他們中間隔著一張石桌,頭頂是一棵的槲樹,風吹過會葉子碰撞摩擦,簌簌的聲音砸到她心口上。
林聽不是不擔心被發現身份,她也緊張,可不能自亂陣腳。
“你是傅遲未過門的妻子?”段翎注視林聽雙眼,放在桌上的手微動,移眼看她身側的陶朱,視線又慢慢回歸到林聽雙眼。
他聽眼線說傅遲的未婚妻來了文初書院,於是來見她。
林聽佯裝柔弱,夾著嗓音:“沒錯。官爺,他到底出了什麼事?都有一年沒寫信回去了。”他穿著飛魚服,喊他一聲官爺沒錯。
陶朱還是第一次知道林聽會口技,能發出不同的聲音。
段翎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沿,不再看她那雙眼,轉頭看身旁落葉:“你……也是蘇州人?”
這話裡頭有陷阱,林聽反應快,看著他如玉的側臉,有條不紊道:“官爺您說錯了,我不是蘇州人,我和他都是揚州臨澤人。”
他笑道:“是我記錯了,不好意思。敢問如何稱呼姑娘。”
“我姓錢。”
聽她說自己姓錢,段翎便喚她錢姑娘:“傅遲昔日寫回揚州臨澤的信,你可有帶在身上?”
林聽見招拆招:“我著急來京城,沒想那麼多,也就沒把他寫給我的信帶在身上。官爺要那些信作甚?能借此查到他的行蹤?”
“或許可以。”
“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寫信回揚州,讓家中下人寄信過來。”林聽撒謊不打草稿,真把自己代入傅遲未婚妻這個角色了。
段翎唇角微彎起,無意地看了一眼她放在膝前的手,沒很快移開目光,反倒是多看了兩眼。他沒拒絕:“有勞錢姑娘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林聽當然沒有傅遲寫的信,可這並不能阻止她撒謊。撒謊而已,誰不會?反正過了今天,這世間就沒“錢姑娘”這個人了。
接下來,段翎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林聽皆回答得滴水不漏。
陶朱始終不發一言,六神無主地聽著他們說話,克製住想離開的衝動。因為林聽以前總是說段翎壞話,所以她看到他會不自在。
一眨眼的功夫,過了兩刻鐘。林聽不想再跟段翎耗下去了,說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
她假意咳嗽幾聲。
段翎抬眼看她,林聽充滿歉意:“官爺,我身體不好,不能在外麵待太久,是時候回去了。等取到信,我會親自送去官府的。”
他毫無官架子,隨和道:“身體要緊,不礙事。不知錢姑娘可否寫下在京中的住址,方便我們通知你有關傅遲的消息。”
林聽:“……好。”
段翎:“來人,拿筆墨紙硯上來,給錢姑娘。”
林聽瞧著沒一絲心虛,上前執筆寫下一串地址。地址不假,京城確實有這個地方,但沒她。
寫完,她雙手遞紙給他。
二人目光短暫交彙,段翎再次在她雙眼上停留片刻,隨後接過散發著未乾墨香的紙,垂眸看。
這字……
他想起了那天收到的寫著“我喜歡你”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