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我前幾天到西街,還撞見在行刑前就逃了的謝家五公子,他藏身花球,想借花魁遊街出城,卻被發現了。”
那天發生過的事,林聽皆曆曆在目:“是錦衣衛發現的。”
今安在微微失神,不知在想什麼,雞毛撣子沒再動過,掃來掃去都是同一個位置:“是麼。”
她哼了哼:“我騙你乾什麼,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一問就知道了,這件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你剛從蘇州回來才不知道而已。”
他又不吭聲了,一如既往的愛搭不理,高冷得很。
林聽繼續道:“雖然謝家五公子想借花魁遊街出城被發現,但沒被抓到,至於最後有沒有通過彆的方式出城,我就不知道了。”
“聽說謝家被抄家的罪名是結黨營私,可有人說謝家以前還挺好的,你覺得這其中會不……”
今安在掃完灰塵就搬書出院子曬:“朝堂之事與我無關。”
林聽朝他做了個鬼臉,是誰先問京城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的?她說了,他又說與他無關。
“好好好,朝堂之事與你無關。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我想到西街找新的布料貨源。”西街繁華是繁華,亂也是真的亂。
有今安在在更安全,他往那一站,林聽砍價都更有底氣了。
今安在不是第一次陪她去西街了,對西街的環境也還算熟悉,沒說什麼,進屋裡收拾自己,換了衣衫,又換了還算正常的麵具。
西街多的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戴麵具也不是特彆突兀。
林聽就這樣帶著今安在出去了,一路上買個不停,她沒用早膳就急著出門到書齋等客人過來,現在餓得恨不得一口一包子。
今安在嫌棄地瞥了眼她嘴角的包子屑:“離我遠點。”
她擦了擦嘴角:“你還好意思說我,以前我從亂葬崗救你回來的時候,你身上都爬滿蟲了,聞著臭烘烘的,我都沒嫌棄你呢。”
“沒嫌棄?”他雙手抱劍,眼風掃過她,“我怎麼記得你當時吐了好幾回,還拿腳踹了我幾下,美其名曰是踹死那些蟲。”
林聽大喊冤枉。
“我真的隻是想踹死那些蟲而已。”抓蟲太難為她了。
今安在:“嗬。”
她也嗬了聲:“愛信不信,反正我說的實話。”
林聽沒換掉男裝,他們此時並肩走在大街上,遠遠看著如同一對一高一矮的兄弟,矮的那個顯然是話嘮,高的那個則少言。
這幅畫麵儘數映入站在西街東南側樓閣窗台前的青年眼中。段翎長身鶴立,看過那少年,隨後目光遙遙落到林聽那張白皙的臉上。
儘管街上那麼多人,他還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了她。
女扮男裝的林聽。
段翎緩慢斂眸,抬起拿弓的手,指腹輕勾弓弦,對準他們。
錦衣衛和酒樓的掌櫃腰背挺直地站在段翎後麵,掌櫃的身體尤其僵硬,如履薄冰般,臉頰冷汗不止,抹了後又不要命地冒出來。
說來也是無妄之災,錦衣衛估算出花魁遊街當日射出箭的位置就是這間雅間,掌櫃對此毫不知情,見人找來擔憂會受牽連。
他想解釋,可眼前這位大人不開口,自己又不敢擅自辯解。
想了想,掌櫃還是壯起膽子解釋:“大、大人,出事那日,這間雅間沒人訂,我也不知道那些箭為什麼會從這裡射出去。”
“錚”一聲,段翎慢條斯理地彈過弓弦,射了個空箭。
掌櫃嚇一跳,險些跪下。
他抖如篩糠:“大人,小的當真不知情啊,那日來過酒樓的客人名冊,小的早已奉上,不敢有絲毫隱瞞,望大人明察。”
“你緊張什麼,我可沒說過此事與你有關。”段翎回眸一笑,朝錦衣衛伸手,後者遞來一支箭,他轉身回去,利落地彎弓搭箭。
掌櫃見他要親自驗證箭是不是從此處射出,不多言了。
現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朝外射箭就不怕會誤傷行人?錦衣衛行事也太任意妄為了。掌櫃如此想道,擔驚受怕地看著。
身披大紅官服的青年麵如冠玉,舉止優雅溫柔,唇角帶笑,挽弓搭箭的動作卻無比嫻熟。
掌櫃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段翎勾弦手指微鬆,鐵箭咻地飛出,直射長街。
掌櫃不禁踮腳往外看。
鐵箭不偏不倚地插進一少年的腳旁,隻差分毫便能射中要害,對方嚇了一跳,手裡拎著的蘿卜糕灑落在地,嘴裡還咬著小半塊。
林聽下意識拉著今安在往後退了幾步,顧不上撿地上的蘿卜糕,仰頭看箭來之處。很快,她與手還握著弓箭的段翎對上眼。
段翎似心不在焉地倚在窗前,垂眸看著大街,眼神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