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市經濟開發區管委會。”
機場的風很大，吹得橫幅嘩啦作響。
距離人群較遠的地方，站著兩個男人，一個身穿灰色夾克和長褲，三十幾歲的模樣，另一個身穿西服，看起來稍微年輕一點，兩人均是樸素而平平無奇的打扮，站在遠處抽著煙，冷眼旁觀著機場跑道上的情景。
其中一個人吐出一口白煙，手裡夾著煙頭，任由煙灰在風中飄散，他看著遠處的商務客機，淡淡道：
“你說，這次這個漢默工業董事長，到底是什麼來頭？”
同伴搖了搖頭，道：
“不知道，漢默工業雖然是名氣很大的跨國集團，但它在中國，在整個亞太地區的業務都不多，這個賈斯汀·漢默董事長突然決定跑到中國來，誰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那局裡派我們過來乾什麼？”
“嗯……”同伴沉吟了一下，說道：
“據我們的情報了解，這個漢默工業在美國那邊的名聲不太好，他們好像和一些超級惡棍有沾染，就是不愛走正常商業競爭的手段，有點……下作。”
身穿樸素夾克長褲的男人點點頭，道：
“我知道了。”
這時，遠處歡迎的人群中，一個身材矮胖，梳著地中海發型的西裝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著向這邊過來。
他搓著手，笑眯眯地看向兩個男人，說道：
“兩位領導，可否借一步說話。”
“行。”
夾克男點了點頭，三人又向遠離歡迎人群的方向走了幾步。
矮胖謝頂中年男人搓著手笑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上海商務局局長包鵬程，兼任開發區和自貿區招商引資委員會的負責人，兩位神矛局的領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呀？”
“包局客氣了。徐高峰，神矛局一級探員，您叫我小徐就行。”
西裝年輕男人笑道，和包鵬程握了握手，同時指了指身邊的同伴，道：
“這位是老陳……呃，您叫他老陳就可以。”
“好的好的。”
包鵬程的臉上堆著笑容，客氣地說道：
“兩位，是這樣的，這次漢默工業前來上海呢，是來討論投資和建廠的事宜的，投資金額很大，技術也非常先進，嗯，塑鋼和石堊你們知道嗎，在國際建材市場上非常受歡迎的，跨時代的稀缺產品，總之是我國目前完全空白的技術，市裡麵啊包括部委裡麵，對這次參觀考察都非常重視，我是希望說……兩位，呃……”
謝頂中年男人小心地斟酌著措辭，抬眼在兩人身上掃過。
“啊。”年輕西裝男子笑著擺手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用擔心，包局長，因為是涉及到了超能力的事務，所以知會了神矛局這邊，我們就是照例過看看，您該怎麼接待就怎麼接待，該怎麼談判就怎麼談判，這些我們都是不會過問的。”
一旁年紀稍大的夾克男也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啊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告辭了，兩位請自便。”
謝頂矮胖男人笑著應承道，接著向兩人告罪一聲，就一路小跑著返回了歡迎人群之中。
遠處，經過一番操作和對接，灣流公務機的艙門緩緩開啟了。
首先低著頭走出來的，是一個三米高的肌肉巨漢，寬大的黑色西裝繃在身上，腦門上還頂著一根長角。
這顯然不是賈斯汀·漢默先生。
在場的眾人都心裡有數，這明顯是個保鏢打扮的。
麵對這個魁梧的長角怪人，列隊歡迎的小學生都麵色平靜，沒有人發出驚呼，不愧是國際大都市上海，連小學生都是見過世麵的。
西裝巨漢走到一邊，讓開道路，緊接著，機艙裡走出來了一個白色修身西裝的短發麗人。
一身時尚靚麗的白色西裝長褲，寬而削瘦的肩膀撐起了西裝的線條，身材本就高挑，踩著高跟鞋更顯頎長，鼻梁上卡著大墨鏡，一頭暗金色的齊耳短發，順著額頭向後整整齊齊地梳貼著，一個帥氣的背頭。
既像一個瀟灑的翩翩公子哥，又像一個淩厲的霸道女強人。
以包鵬程為首的，在機場跑道上歡迎的人群皆是微微一愣。
查到的信息不是說，漢默工業董事長賈斯汀·漢默是一個老年白人男子嗎，眼前這像個歐美超模一樣的女人是誰？是漢默夫人？還是賈斯汀·漢默的情婦，二奶？
然而跟著她後麵出來的，是助理和秘書打扮的兩個女人，以及身穿製服的機務人員。
包鵬程也是見過很多場麵了，稍微一愣就立即反應了過來，馬上帶著人迎接了上去，口中大聲道：
“歡迎您，董事長先生，eletoshngh！”
賈絲廷·漢默扶著樓梯扶手緩緩走下，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微微點頭，用略顯生硬的中文說道：
“謝謝。”
翻譯、助理和各種相關工作人員，急忙走上前來為雙方交流對接，有記者站在一旁按動快門開始拍照，同時，站在紅地毯旁邊的一排小學生，拍著整齊的巴掌，扯著嗓子用童稚的聲音喊道：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啪啪啪！”
喊完，便一窩蜂地擁了上來，將手裡的鮮花獻給賈絲廷。
賈絲廷哪裡見過這種場麵，頓時受寵若驚，連忙俯身接過小學生們獻上來的花束。
不遠處，默默旁觀的兩個人，也在低聲交談：
“怎麼這麼年輕，還是個女人，不是說漢默工業的掌門人是個老白男嗎？”
年輕西裝男子咧了咧嘴，道：
“我剛剛重新和那邊確認了，是情報有誤，漢默工業的董事長前天宣布換人了，我們這邊的信息還沒來得及更新，這是賈斯汀·漢默的女兒，賈絲廷·漢默，因為名字實在是太像了，估計市裡麵也沒有搞清楚，鬨了個烏龍。”
橫幅上還寫著“賈斯汀·漢默先生”呢，幸好美國人看不懂中文。
之所以鬨出這種烏龍，其實也和漢默工業自身的情況有關，老漢默在空間站上死後，為了不影響漢默工業的股價，對外一直保持緘默，沒有公布老漢默的死訊，甚至直到賈絲廷·漢默成為新任董事長，也沒有公布老董事長已死故的情況，隻是對外宣傳隱居休養。
賈絲廷一行人坐上商務轎車離開了，夾克男指著尾隨著車隊的最後一輛黑色轎車，看著車頭掛著的黑底白字的奇怪車牌，問道：
“那是什麼人，使館牌照？”
“對，是美國大使館的車。”
年輕男子點頭道：
“根據最新的情報，結合我的個人猜測，這次國內要和漢默工業談在中國建立生產線的事情，美國人可能不大同意，想要阻撓這次投資，所以派了大使館的武官全程跟著。”
夾克男奇怪地問道：
“我剛剛也看了下補過來的資料，漢默工業不是美國的公司吧？注冊地在英屬維京群島，總部在歐洲，漢默工業來上海洽談合作，美國人管得著嗎？”
年輕男子搖頭解釋道：
“漢默工業的主要業務都在北美，美國商務部肯定能卡脖子，況且，從國籍上來說，這位賈絲廷·漢默女士，是正兒八經的美國人，美國大使館也是有理由的。”
夾克男搖了搖頭，道：
“真亂。算了，這些關我們什麼事呢，我隻需要確保，沒有超能力者敢在中國境內亂來就行了。”
“是這樣的。”年輕男子點頭。
賈斯汀·漢默是摩納哥人，但從小在美國出生長大的賈絲廷·漢默是美國國籍，不過對於這些資本家的子女來說，他們比普通民眾更深刻理解資本主義國家的本質是什麼，所以絕對彆指望財閥子女能對美國有什麼愛國情操，賈絲廷骨子裡就是資本家的女兒。
寬敞的黑色商務轎車裡，包鵬程和賈絲廷相對而坐，包局長熱情洋溢地笑著說道：
“我們是非常有誠意的，漢默女士，關於土地出讓，相關政策支持，以及原材料進出口退稅免稅的事情，都可以放開了談。對於貴司要在中國建立石堊超級工廠的事情，我們絕對百分百支持。”
賈絲廷點頭道：
“中國是世界第一基建大國，對於超級混凝土的市場需求是最大的，我也是看重了這一點，所以才來到這裡尋求投資與合作。”
“對了。”賈絲廷補充道：
“不管合作達成與否，這次來到中國，我也希望能對中國公益慈善事業做一點幫助，我了解了一下你們似乎比較流行捐贈希望小學是嗎？那我就先捐個二十所希望小學吧，嗯，就叫漢默小學吧？”
漢默小學，直譯過來不就是錘子小學麼？這是什麼狗屎名字……
包鵬程心裡想著，但是表麵絲毫不動聲色，人外國友人願意幫助西部落後地區的教育發展，當然是舉雙手歡迎的，他連忙應和了下來。
兩人聊完了正事，初步定下基調，隨後就開始東拉西扯一些風俗閒談之類的事情。
包局長常年搞接待，老油條老人精了，三兩句話試探出賈絲廷是突發奇想要來中國的，而不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畢竟單靠塑鋼和石堊，漢默工業吃歐美各國的軍事訂單都吃到手軟，產能都趕不上訂單排隊，說什麼看重中國基建規模的理由，並不成立。
於是，包鵬程試探著問道：
“漢默女士，您是被中國古老而神秘的傳統文化所吸引，才決定來中國一探究竟的嗎？”
一般這種問題問老外，就基本沒錯了，卻沒想到，賈絲廷目光望著車窗外不斷劃過的街景，隻是淡淡道：
“哦，不是。”
“那是？”
包局長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賈絲廷轉回頭，平靜道：
“我丈夫是華人，有點好奇，就想來他的家鄉看看。”
啊這……這位漢默工業董事長的丈夫是華人？
包鵬程愣住了，這種理由也行？幾百億美元的投資，這麼任性的嗎？
而此刻賈絲廷內心裡想的卻是：
哼，我不管那個華裔女人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反正我就要說他是我丈夫！
你是地下情婦，我是正牌配偶，這一局，我贏了！
賈絲廷在心裡著，如果她讀過魯迅，就會知道這在中國，叫做“精神勝利法”。
……
漢默工業中國行結束，賈絲廷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中國的超能力事務局，神矛局的人給暗中觀察了一遍，滿足了自己的突發奇想和好奇心後，她將投資建廠的具體事項交給手下人去談，隨後就返回了紐約。
布魯克林海港區的五層實驗小樓裡，賈絲廷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曾經屬於傅青海的人體工學椅上。
實驗台上的電腦靜悄悄的，賈絲廷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按開了電腦的開機鍵。
屏幕很快亮起，提示輸入開機密碼。
不會又是我的三維尺碼和月事日期吧……
賈絲廷心裡想著，手指鬼使神差地在鍵盤上按下了那幾個數字。
電腦正常開啟了。
法克……賈絲廷暗罵傅青海的惡趣味，開始在電腦裡瀏覽了起來。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名叫“青之魂人工智能架構計劃（備份）.vbp”的，非常龐大的工程文件。
人工智能……
賈絲廷在心裡喃喃自語。
她有印象，之前傅青海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把精力花費在了這個上麵。
這是他做的備份麼……
點開工程文件，賈絲廷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裡麵複雜的機器編譯語言。
想到這裡，賈絲廷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菲利普·巴內特，現在馬上到布魯克林海港區的實驗室這裡來，我有一個和人工智能相關的東西需要你做判斷。”
電話對麵一聽“人工智能”四個字，頓時非常興奮，道：
“老板，稍等，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賈絲廷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抱胸，看著眼前的屏幕，腦子裡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忽然，她又看到，在屏幕的旁邊，靜靜放著一個黑色金屬圓柱體，像是一個保溫杯，側麵是透明的。
賈絲廷將這個保溫杯拿起來一看，透過側麵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見，裡麵緩緩蠕動著的一小坨深藍色物質，像某種膠質，仿佛還是活物。
這是什麼？
賈絲廷皺起眉頭。
轉過保溫杯一看，另一麵貼著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
“如果你發現了這個玩意兒，且它還沒死的話，每天喂食一坨冰鮮豬腦，或者一板巧克力。”
賈絲廷勾起嘴角一笑，心想這家夥的字寫得可真醜。
賈絲廷看著金屬瓶子裡的小家夥有氣無力一副快死了的樣子，不知道在這裡餓了多久，也不吩咐手下人送豬腦過來了，從挎包裡掏出了一顆巧克力糖，擰開瓶蓋，準備喂給這坨膠質物體。
誰知道，在賈絲廷擰開金屬蓋子的一瞬間，深藍色膠質物體突然迸發出了無限活力，一扭一彈，竟然直奔賈絲廷的腦袋而來！
賈絲廷嚇了一跳，可是經過超級士兵血清增強的她，早已不是曾經的普通人，在共生體撲在半空的一刹那，揮手用瓶蓋一拍，直接將這小坨不明物質給拍飛了。
“啪嘰！”一聲。
深藍色物質一灘地糊在了電腦主機上。
賈絲廷微微鬆了口氣，暗道好險。
接著，她就看到，這坨不明物質，順著機箱的縫隙，倏得一下滲透進了電腦主機裡，消失不見了。
然後，整個機箱開始冒起白煙，透過縫隙可以看到裡麵電光火光四射，劈裡啪啦一陣亂響，整個主機開始上串下跳地抖動著。
哦謝特！
賈絲廷臉色難看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知道自己搞砸了，實驗室裡的這台小型超級計算機裡，可是儲存著傅青海的人工智能備份的，她還要等著菲利普·巴內特前來研究呢。
賈絲廷腦子裡第一時間的思維，想的是類似於機箱主板電路進水的那種情況，隻不過這裡的“水”變成了深藍色膠質物體，應該還有修複硬盤的可能性。
結果，機箱裡的白煙越冒越多，電光火光也絲毫不見停，賈絲廷正考慮自己要不要搶救硬盤，不多時，一股股粘稠的青色膠質物體開始從機箱的各個縫隙裡往外滲透。
賈絲廷眼睛瞪大了。
她分明記得，隻有指甲蓋那麼大的一小坨不明物質滲進了機箱，怎麼沒一會兒就湧出來這麼多？
青色膠質物體還在不停地往外滲透，甚至彙成一股涓涓細流開始成股流動。
終於，主機再也堅持不住，“砰！”一聲爆炸了開來。
賈絲廷連忙撲倒躲避。
爆炸的煙塵消散。
賈絲廷趕忙抬起頭一看。
小型超級計算機的破爛殘骸中，一個身材曲線凹凸有致的膠質物體組成的人型生物，正靜靜地站在爆炸痕跡的中央。
她，或者叫它，沒有頭發，光溜溜的腦袋上，臉部位置是兩道白色的猙獰扭曲的眼狀物體，嘴巴像裂口女一樣咧開直至耳根，露出了裡麵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緩緩轉頭，看向賈絲廷，低沉的女聲問道：
“你是誰，你為什麼在我主人???實驗室裡？”
趴在地板上的賈絲廷驚訝道：
“你主人？你是說，昆汀，哦不是，青山嗎？”
原本都準備撲過來的人型生物，聞言停住了腳步，愣在原地，訥訥地開口問道：
“你認識我的主人，你是誰？”
哼，我是誰？
賈絲廷從地上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裡沾染的灰塵，哼聲笑道：
“我可是你主人的伴侶和配偶，你稱呼青山為‘主人’，那我就是比你高一級的存在喔。”
誰知道，青色人型生物歪了歪腦袋，疑惑地開口問道：
“伴侶，那是什麼，能吃嗎？”
賈絲廷·漢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