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沒有去找冬子,而是去找劉大慶,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有去找冬子,不是彆的原因,我隻是想冷靜幾天,不然我們可能真的出點事情。
劉大慶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人髙馬大,卻極為老實,從來不惹事生非,也不去管什麼閒事。母親喜歡我們在一起,她放心劉大慶的人品。劉大慶的家人對我則要情感複雜些,他們知道我能乾出些什麼事情,但同時他們也知道有我在,劉大慶少了很多的麻煩。
我去他家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裡照看最小的弟弟。他家裡兄弟姐妹五個,最小的才六歲,並不是他父母特彆能乾,而是那個年代不講宄措施,人們很多時候順其自然。他作為老大,要經常幫助家裡乾活,他很快要去區裡的工廠做個小木匠,能賺錢補充家用。
“嗨,一夫,我們現在就去工廠?”我們早就說好要去他上班的工廠,我家裡缺把小椅子,他的師傅答應給我做。
“等等”,劉大慶的遮擋並不成功,我一把抓過他最小的弟弟扔上空中,他掉下來我抓住後,又被連扔了十幾次。他咯咯的笑個不停,很享受這種空中飛人的體驗,直到他媽媽上來搶過去才算作罷。劉大慶他媽媽不太喜歡我拿她小兒子當沙包扔來扔去,但毫無疑問她和其他旁觀者一樣也對我的臂力有所警覺。
走出劉大慶家的院子,我才告訴他不去工廠,而是去馬歇爾飯店吃冰棍。馬歇爾飯店是本市最古老的西餐廳,最早是個叫馬歇爾的猶太人開的,幾經周折後變成了國營飯店,也是本市最著名的西餐廳,有點懷舊情懷口袋不缺鈔票的人通常會去那裡。我沒有吃過那裡的西餐,卻喜歡他們的冰棍和冷飲,那是鈔票不多的人的一大享受。
“那不太好吧!”劉大慶站住腳步,他知道我要去乾什麼。馬歇爾飯店旁邊是市文化宮,門前的廣場是很熱鬨的地方,也是閒人聚集的場所。
“走吧,我請你吃冰棍,算是提前慶祝你進工廠!快點兒,汽車來了。”劉大慶找到木匠的工作並不容易。
劉大慶知道我的脾氣,不情願的和我擠上公共汽車,裡麵乘客很多,我們沒有辦法說話。
在馬歇爾飯店的冷飲部買好了冰棍,一人兩根,我們邊走邊吃。
“冬子去找過你?”劉大慶細心的吸食著乳白的冰棍,馬歇爾的冰棍味道就是不同,充滿了奶油的清香,吃到嘴裡香甜爽口,讓人回味。要是可以,他肯定會帶一半回去給弟弟妹妹品嘗。
“嗯,她想和我做朋友。”我不置可否的說道。劉大慶上學的時候很喜歡冬子,有段時間我們三人經常在一起,他也對我說冬子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我聽說冬子上班後他還去找過她,冬子似乎沒有回報他的熱情。
劉大慶沒有說話,專注吃他手裡的冰棍。
“你消息很快啊?你還喜歡她?”和劉大慶談論冬子,我沒有什麼不安,冬子喜歡誰是她的事情,她願意和我做朋友不是我的錯。如果換過來,我愛的女人愛上我的朋友,我會祝福他們的。男人間的友誼應該超越女人,起碼我是這樣認為。
“我妹妹看到你們出去。我和她沒戲,冬子一直喜歡的是你。他媽的,我就沒看出來你比我好在什麼地方!”劉大慶難得罵人。
“你要是女人就知道了!但你也不用妒嫉,看好我的女孩子不多,沒有幾個主動上門找我。”我笑著安慰道。
我們已經到廣場,找了處台階坐下。文化宮下午的電影還沒有開始,很多人聚集在門口,其中多半是年輕的男女。這是我熟悉的地方,很多時候我們來這裡找茬或者打架或者炫耀,當然最近兩年我很少和人動手,出來混得多半都打出交情來了。
我有些說不清楚為什麼要來,那時候的國產電影要比強不了多少,看一部差不多就代表了本年度所有電影的情節。如果一定要說,我是來告彆的,告彆這種生活。我要去上大學了,劉大慶要去上班了。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們都要進入人生另一個階段,以後不會再有機會來這裡胡鬨。
“咦,那邊發生什麼事?”劉大慶探頭向廣場遠角望去,這小子人前人後的很老實,和我在一起卻很好奇,大概壓抑久了難得放鬆些。
我瞟了一眼人群的騷動,看熱鬨的人已經向那個方向移動。廣場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有點像人的情緒,有時候很安分,有時候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個接一個的發生。挺長時間沒有聽說這裡出事,看來今天要不安分。
我們居高臨下,看到幾個男人把一男一女包圍起來,那個男人似乎被打了幾個耳光,他沒有還手。周圍觀眾拉開一些距離,沒有人上去乾涉。我掃視四周,沒有看到附近派出所的人,平常他們到是定時巡視。
“算了,走吧。”我扔掉兩根冰棍杆,站起身來,有些索然無味。不用看,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戀愛中的男人在情人麵前顯示雄性力量,結果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對象。沒有什麼,挨頓揍他就會下回謹慎很多。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彆人以多打少不算公平,可是公平的社會並不存在。
劉大慶有點想看熱鬨的意思,他看我已經邁步,也不情願的跟上來。“要來的也是你,來了你就走,什麼意思?”
“整天打來打去的才沒有意思,你想看可以自己留下來。”我沒有去解釋自己情緒的突然變化,有時候和你很熟的人卻無法了解你的微妙感受。
我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沒有想到的是人群向我們湧過來,似乎男女二人在跑,後麵的人在追趕。男女二人很快又被圍住,就在我們五米的距離。
被打得男人頗為髙大,有點像是惹事的主兒,他雖然挨了不少揍,臉上幾塊青紫,身上衣服也被扯破,卻還沒有流血,動手的人並沒有過分。女人倒是沒有被打,有些驚慌,看長相也算是漂亮。打人的有四個,三個明顯是混子,有些刻意裝出來的惡狠狠的神情,另一個領頭的,穿著一件很時髦的花格襯衫。他二十多歲,濃眉大眼,卻有點陰險的味道,身材算是健壯,卻並不習慣和人動手。他拉著掙紮女人的手,對其他人吼叫,讓他們好好教訓教訓那個不開眼的男人。
我不認識這些人,卻有些看不過去,男人逞能挨頓揍不算什麼,可拉住彆人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果然挨打的男人怒吼著,衝上來要和花格襯衫拚命,卻衝不過三個混子聯手,讓他們再次打dao在地。等他勉強爬起來,花格襯衫放開女人,自己上來廝打。讓我走眼的是,他學過點擒拿的功夫,連著把對方摔了幾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