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月又抱了她一下,她們在花園路口分彆,這個時節還殘餘著些許悶熱,陳望月沿著小徑往回走。
隻走了兩步,她就頓住腳步。
廊下燈火通明,有人站在那裡,裹在正裝裡的身體深茂挺拔,擋住背後暖光的燈光,目光像傾瀉而下的烏雲。
辛檀。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旁觀。
管他了,又沒做虧心事。
陳望月向他笑笑,“辛檀哥哥,是等我嗎?”
辛檀居然“嗯”了一聲,但接下來的話又還是那麼煩人,“大家在等你開場,希望你下次有時間觀念一點。”
陳望月從善如流,她耳上綴著流蘇耳飾,隨著點頭動起來丁零當啷地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狹長的走廊裡,並肩的兩個人,移動軌跡也追隨著光更盛大的方向,陳望月彎彎眼睛,問他,“辛檀哥哥,我的第一支舞留給曉盼了,你要不要邀請我跳第二支?”
這問法真的很怪,一般人也隻會說“你要不要和我跳第二支舞”。
但她卻牢牢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仿佛邀請她,是她特意賜給他的一種榮耀。
沒等辛檀回答好或不好,她便輕快地提起裙擺,像個公爵家的女兒那樣行了一個俏皮的屈膝禮,然後先他一步閃進宴會廳裡,“我去找曉盼了,辛檀哥哥,隻給你一支舞的時間考慮。”
巨大的羅馬窗外月色皎潔,樂聲喧鬨的大廳,辛檀坐在角落的調酒台邊,拒絕掉無數搭訕。
冰塊連續而有規律地與調酒師手中雪克壺的鋼製內壁相撞,也撞進耳朵裡,他將視線投向一旁,彩色的燈光在地上交替畫著圓,開場曲到了尾聲,派對的主人與她的舞伴顧曉盼從人群中央滑出。
即使腿腳還不甚方便,隻是兩個女孩在原地拉著手蝸牛一樣轉圈,這種旁人會滑稽的動作,她也做的很好看。
顧曉盼鬆開陳望月的手後便落進舞池邊緣顧生輝的懷中,踮起腳借著哥哥手中的酒杯啜飲了一口橙汁。
陳望月走向了辛檀。
她沒有說話,辛檀當然也沒有。
對峙十秒,陳望月看著他無動於衷的臉,敗下陣來,“好吧,知道你的答案了,我走了。”
可是她走了又回頭,像示弱又像慪氣,“我現在的狀態可能不允許跳三支舞。”
言下之意,你再不來,我要去找彆人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上目線圓滑帶鉤,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那個方向,看向的是他衣服紐扣的第二顆扣子。
因為緊張,連臉都不敢直視,害怕還要被拒絕。
心臟頃刻間好像缺了一角,無聲鈍痛著。
也讓他喉間發緊。
辛檀在這個瞬間意識到一件事。
他好像不希望那張臉上出現失望表情。
在理智勸阻之前,他拉住了她的手,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張臉被笑容所覆蓋。
如她的名字一樣明亮皎潔。
他躬身,摟著她的腰背,如同兩尾靈巧的魚再度曳進舞池。
現場樂隊演奏的背景音裡,定音鼓漸輕,小提琴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音階和琵音促成有力的高潮,她的臉在他麵前微笑,隻餘一寸就相觸的兩副嘴唇,被頭頂水晶吊燈照得明晃晃,像陽光下明朗綿亙的海岸線。
從遠處看去,宛若引頸交吻的一對熱戀男女。
樂隊沒有間歇地演奏起下一首曲子。
與此同時,另一隻邀請的手也伸向了蔣願。
看清是誰,蔣願沒有驚訝,把手遞了過去。
周圍投來訝異視線,意圖八卦的竊竊私語在人群裡遮掩傳遞。
蔣願怎麼會接受淩寒的邀舞?
他們都還記得這兩個人分手時的難堪,能出現在同一場合,已經讓很多人跌破眼鏡。
兩個人並未在意他人目光,音樂裡,他們配合默契,身體顯示出驚人的柔軟靈活,像精心保養的鐘擺,毫無滯澀感,相當招眼。
腳步交錯間,蔣願忽然說,“我討厭你。”
“我知道。”
“你不可以追陳望月。”
“我可以。”
“我不允許。”
淩寒發出輕笑,“蔣願,你看,你永遠這麼霸道。”
“是你可恨。”
“是啊,不像你,可愛永遠比可恨多一點。”淩寒說,“管束我是有條件的,我倒想問問,蔣願,你是站在什麼立場阻止我追求彆人?”
“前女友?”他刻意加重了那個定語的發音,“那可不夠格。”
他一貫如此擅長激怒她,就像擅長說情話。蔣願下意識要甩開他的手,卻被硬生生拉住了,淩寒高舉手臂,盛怒中的女伴便在手腕力量的帶動下,像風吹散了蒲公英,輕盈優美地轉了一個圈。
近乎傾倒在他懷裡的姿勢,裙擺如盛放的玫瑰。
淩寒俯身低語。
“蔣願,如果我有得選,我更願意被你管,你知道我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