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對情侶,就是本屆特招生俱樂部的新成員,其中叫沈泠的女生尤其出色,她加入了學生會文娛部,還在這次月度測試拿到第四名。
“我好想要這個新品芝士鍋,但是分量太大了,我跟宇城兩個人就太浪費了,還好有你們在——我記得望月不吃海鮮的,宇城,你去吩咐一下,不要海膽了。”
男生應聲說是,陳望月笑了笑,和常思雨一同坐下,沈泠眼尖瞄到她們懷裡的文件夾,“聽思雨說你們在準備卡賽,這就把論文都寫完啦?你們效率也太高了。”
“遠著呢,寧老師要求很嚴,還不知道願不願意做我們的指導老師。”陳望月說,“你們呢,上次說的ai技術創新大賽怎麼樣了?”
荊宇城把飲料擺到每個人麵前,“彆提了,我們都打算跑路了。”
常思雨驚訝,“你們不是連合作的機構都聯係好了嗎?”
“我們也不想啊,可是除了我們之外,我們學校高二和高三的也有參賽的。”荊宇城壓低聲音,“望月,思雨,我們聽說,他們請了代理人。”
陳望月目光一動。
她太清楚這三個字的含義了,之前那位被她的夢校錄取的男同學,學術世家出身,名下十八項專利,基本全是找的代理人,據說發表的兩篇核心期刊論文,也是他的教授父親直接從研究生手裡拿來,用私人渠道投上的。
學生競賽,從來不是學生和學生之間的技能比拚,在學分榮譽獎勵和升學政策影響下,很多競賽已經演變成了一場又一場幕後代理人戰爭,總是能憑借家裡提供的資源,繼續成為勝者。
“哎,沒證據的事,彆胡說。”沈泠拍了一下男朋友,“其實就算沒有那麼強的對手,這次比賽拿獎也很難,現在ai大模型開發卷得要死,我們十幾個人的學生團隊怎麼跟人家拚啊,所以我跟宇城說,及時止損算了。”
陳望月看著玻璃杯裡漂浮著的冰塊,忽然道,“換一條賽道,怎麼樣?”
“什麼?”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
“你們還記得上周經濟史上老師講的案例嗎,上個世紀,希溫州一位農場主在自己家的河床裡發現了大量的黃金,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全世界,大量掘金者湧向了希溫州,人口也隨之暴漲,但後來的現實證明,希溫州根本沒有那麼多黃金,真正賺到錢的是那些為掘金業提供後勤服務的人,他們把鏟子這類掘金必需品運往希溫州,高價出售,還有人在當地開了銀行,專門服務那些挖到金子的人,最後這家銀行成了我們卡納最大的私有銀行之一。”
“所有人都想掘金的時候,你們可以做賣鏟人。”
陳望月鋪開一張餐巾紙,給他們畫圖示意。
“ai大模型現在是一片紅海,也許論開發實力你們排不上前列,但你們可以去上下遊環節尋找機會。”
“大模型的訓練需要海量的數據,但計算機能夠理解的數據,需要經過分類、標記等預處理。據我所知,大型科技公司一般不會在數據標注這類繁雜但低質量的工作上浪費時間,對嗎?”
沈泠點頭,“對,他們會找外包,自己招人太麻煩了,而且成本也高,一般是把訂單分派給等勞動力價格便宜地區的數據標注員。本來隨著機器學習模型的發展,也有一部分數據標注工作被計算機取代,人類員工更多承擔審核及糾正錯誤標注結果的工作,但是現在最主流的大模型發展方向都是‘擬人’,強化學習和人類反饋訓練模式重新開始流行,人工標注員的工作又變得重要起來。”
“我明白了,望月,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不要去卷數據大模型,而是去創新數據標注的工具!”荊宇城難掩激動,“大家都覺得這不是核心技術所在,所以目前做的人非常少,如果我們能開發出一種新的數據標注工具,適應現有反饋訓練模式的需要,絕對會讓評審團眼前一亮!”
“不止是評審團,也不隻是一個競賽。”
陳望月微笑起來。
“讓我們把視野放得更寬廣一點,如果你們真的能做出來,提升數據標注效率,會有很多公司爭著搶著跟你們合作的,到那個時候,你們可以把它賣個好價錢,也可以考慮自己創業,做那些數據大模型公司的供應商。”
她的話音量不大,嗓音穩定又溫和,恰好一直維持在讓這一桌人能夠聽到的程度,但沈泠和荊宇城的心臟卻被她勾勒出的藍圖所深深撼動,無法阻止思緒的搖擺。
麵對這份拱手送來的巨大人情,這對情侶對視了一眼,沈泠先開口了,“……望月,謝謝,真的非常感謝你的建議,我和宇城回去會好好和我們團隊的其他同學商量的。”
荊宇城也道,“望月,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的團隊,這畢竟是你的創意,如果不能署你的名字就太可惜了。”
“我很有興趣,可惜不是很有時間,我最近都在忙數競,還有準備卡賽,實在有心無力。”陳望月笑笑,“而且這個領域目前還不是我的專長,看到有能力、有行動力的人把我的想法變成現實,我會很開心的。”
沈泠有些遺憾,她一直很想和陳望月好好合作一次,無論是她靈光的大腦,溝通的能力,還是背後辛家所代表的資源,都是再難得不過的資本,不過陳望月都把話說到這裡了,她也不好再強求。
“那思雨……”
“給你們提供了點子,就不可以搶我的思雨了哦。”
陳望月伸出手,常思雨迅速把手覆蓋上去,就像貓咪乖巧地把前爪搭在主人的手心。
陳望月圈住她,“本來我們建模小組的任務已經很重了,思雨是我們的主編程手,離了她我們都不會轉了。”
大家的笑聲裡,突然插進了一個聲音,像歡快的奏鳴曲裡,一個錯亂的音符。
“小月。”
陳望月頭也沒回,因為認出聲音的主人,辛檀的手抵住了沙發椅背,在陳望月臉頰邊上的位置,連同剛剛運動過後的熱氣,就這樣往她的皮膚上撲騰。
沈泠和荊宇城直接站了起來,“辛少爺。”
“介意一起嗎?”
是問句,也是注定不會得到否定答案的問句,對於特招生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能為辛氏這樣的大財團效忠,就是未來最好的出路了。
“當然,您請。”
荊宇城看著正在用陳望月用過的熱毛巾擦手的辛檀,“其實前麵我就想問望月什麼時候跟您在一起的,她嘴太嚴了,都不跟我們這些朋友說一聲。”
他們都看到了論壇上的貼子,也先入為主地認為,隻有男女朋友,會有那樣親密的舉動。
沈泠踩了他一腳,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嘴。
“還沒有。”
陳望月眼睛也沒抬,辛檀抬手,包住了她的手掌,收攏扣緊,陳望月很熟悉的那種,在她身上尋求某種安定感的動作,比起其他更親密的行為,他似乎對牽手情有獨鐘。
指尖完整嵌入陳望月指縫,辛檀抬起眼來,看著對麵的情侶,“沒有在一起,我還在追。”
他的動作,和他的話,仿佛牛頭不對馬嘴,沈泠竭力忽視心底的好奇心,她知道現在可能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甚至絕無僅有,能和辛檀坐在同一桌的機會,排除陳望月這個例外,印象中他和他的朋友,都隻會在頂樓用餐。
沈泠大著膽子問道,“辛少爺,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請說。”
“我父母一直有投資貴金屬的習慣,上個月他們的投資顧問建議暫時出清手頭的黃金資產,您認為合適嗎?”
“沈泠。”從剛剛就沉默的陳望月開口了,“我哥哥不方便回答這些問題。”
卡聯儲的現任主席也是辛家的座上賓,以辛家和卡納財政官員的私交,以及辛家在卡納乃至整個國際金融界的分量,繼承人在非公開場合回答與投資相關的問題,無疑是不合適的。
哪怕生他的氣,她也在為他著想。
他凝著陳望月,相交的視線,彼此的身體是阻隔的山,依靠緊緊相握的,出汗的手相連,他問,“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陳望月慢慢地掀了眼皮,“是。”
辛檀轉向沈泠,“讓你的父母換一個投資顧問吧。”
沈泠一驚,“您是說他們欺騙了我父母嗎?”
“如果你有關注財經消息,應該知道,歌聯儲即將降息,此前歌諾的高利率吸引了全世界大量熱錢去拿無風險利息,一旦降息,這些錢就會像出欄的猛獸一樣離開歌諾,重新尋找低價資產,同時,由於歌諾現在的天量國債,歌聯儲會繼續印鈔稀釋債務。”
他把杯子推到陳望月麵前,“這個時候,仍然持有資產的人會第一時間享受到這波大水漫灌的貨幣紅利,但已經出清了資產的人是沒有辦法享受到任何利益的,如果你父母後期還想要買入貴金屬,就是高位接盤。”
“我不知道你父母是在哪個機構找的顧問,如果出自辛氏旗下,你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我會立即開除他。”
荊宇城忍不住也問,“辛少爺,不好意思,我也有個問題,我父親手頭持有好幾支歌股,有生物醫藥類的也有銀行股,您覺得這輪降息之後,會漲還是跌?”
“這個問題太寬泛了,你設定的漲跌時間條件是一天,一周還是一年?如果是一天兩天,這兩天已經漲過,降息股市漲是一般常識,歌股的上行周期目前還沒到頭,但現實是常識總是在市場麵前失靈,我沒有預言的神力,沒辦法給你明確答案。”
辛檀報了一串數字。
“2124144612,這是辛氏先鋒諮詢現任負責人辦公室的電話,如果你們需要更具體的投資建議,打過去,他會安排專人處理。”
他目光仿佛在陳望月身上生根發芽,“負責人姓林,記得告訴他,你們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