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文不值的廉價討好,她就這樣為之動搖。
心臟被一隻大手猛地攥緊,惡意地揉捏,擠壓出血肉,周遭都像被抽乾成真空,即使閉上眼睛,辛檀也能夠感受到那如影隨形的,在血液裡叫囂的不甘與嫉恨。
當他終於選擇屈從於自己的心,竭力忽視她不純的接近動機,想要聽聽她的價碼,買到她的虛情假意。
卻在這個瞬間發現,原來她的真心和溫柔,也可以無條件供應。
辛檀按滅手機,注視著那張不遠處那張臉,表情安寧,純淨美麗,一塵不染,像童話裡住在花蕊深處的精靈。
卻能說出那麼多的謊話。
他的外祖父不隻教會他克己明理,傳統法度,也教過他,當正常合理的手段失效,要怎麼去掌控局麵。
他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過無數暴虐的念頭,最絕望的一條,是想要跟她同歸於儘。
他伸出雙手,虛虛圈住她脖頸,隻要稍微再收攏一點力氣,他就不需要再為她的忽冷忽冷,她的捉摸不定而煩惱。
但這樣的念頭,隻是稍縱即逝。
他人生的詞典裡沒有忍讓兩個字。
但他悲哀地發現,哪怕認清她的真實麵目,他也不敢再強迫她,更不用說傷害她,因為不想要那張臉上流露出一點厭惡,痛苦或者傷心。
裝一裝吧,就對他裝一裝吧,沒有什麼不可以給出來。
再狂暴濃烈的破壞欲,也被他重新關進籠子裡,以對她的愛上鎖。
那個男孩給不了的東西,他可以給。
如果她喜歡那樣廉價低賤的討好,他也可以做到。
他要對她好,他會對她好,永遠對她好,從前種種他都不計較,隻要她的眼睛裡隻有自己。
想要吻她,想要從溫存裡確認她的歸屬。
他低頭,半跪在地,張嘴含住了她襯衫的第二顆紐扣,最靠近心口的位置,金屬冰涼的腥味在口腔裡彌漫開來,他一時之間覺得頭暈目眩,胸口被一種不滿足的空虛撞開,他想要換一種方式去被她的氣息充盈,這一點點隔靴搔癢根本無法讓他安定。
他吐出那枚紐扣,看到她在昏暗中顫動的眼睫毛。
她醒了,手撐著床墊爬起來,眼睛懨懨的像在發燒,蒙著一層看不清的東西,她很快意識到麵前有人,但沒有什麼驚訝的情緒,從她進入這間辦公室,她就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不可能對她突如其來領受他的好意而無動於衷。
“幾點了?”她問。
“兩點半。”
下午的課要遲到了,她眼中難得一見閃過驚慌,忙打開手機。
幾秒鐘後,抱枕砸到辛檀臉上,“神經。”
他不偏不躲受了這一下,臉上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樣子,笑著跟她討饒,“我知道錯了,小月,再也不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了。”
“還有時間,你再睡一會兒也沒關係。”
辛檀把她抱到腿上,她的下巴就在他頭頂,那種空虛逐漸在肌膚之親裡被填補,她是注入他身體裡的鎮定劑,他如願以償品嘗到她嘴唇的味道,她今天很慷慨,本來緊閉的齒關被他舌尖輕輕一叩就開,可是她的慷慨隻會助長他的欲念,他的身體裡流淌著商人貪得無厭的血液,手指抹去她嘴唇裡盈出的唾液,他的嘴唇一路往下,含住了她鎖骨下麵那一片皮膚,他很小心地吸吮,空氣裡發出細微的水聲,他需要,他想要在那裡留下一些痕跡,像動物標記領地一樣。
火焰被點燃,從脖頸燒到小腹,她被珍而重之放倒在床上,但他還不是理智全無,還記得對陳望月的承諾,他的臉貼在她的腰側,唇齒間含著她的名字,“小月……”
他在等她的一個許可。
她聲音像從齒縫裡擠出來,“你最好快一點,我不想上課遲到。”
該怎麼形容那一瞬間充盈他心口的快樂,是幸福吧,隻有幸福,辛檀扶住她腰際的手指向下,她瑟縮了一下,臉被欲望和熱氣蒸熟,眉骨下的睫毛覆上一層會晃動的陰影,森森如謎。
起先是不輕不重的,遲疑的力道,他觀察她的臉,確認沒有與痛苦與抗拒有關的情緒,才敢更加放任,收攏,手指勾出一點黏連的拉絲,放到唇邊,嘗見與她那枚金屬紐扣截然不同的氣息。
是人生最初,充滿耐心和好奇,去探索嶄新而陌生的領域,太不講章法的玩法,帶著不容爭辯的意味,她無疑有些經受不住,名為快感的事物緩慢但持續堆積,終於難得溫吞地放任在他的口腔裡,從一塊冰融化成水,他一瞬接近窒息,但就連窒息也是甜美的,因為是她的給予。
後來他漱了好幾次口,她還是不肯再同意給他親一下,辛檀並不強求,隻是從後環抱住她,從專用電梯送上來乾淨的內衣物此刻在他手心,她懶得瞧他,卻脫力地溶解在他的胸膛,於是他親手為她重新換上時,指尖似有意似無意撥到,也如願聽見她驟然拉長,隱忍的呼吸。
她是喜歡他的手指和嘴唇的,所以流水潺潺不絕,春天那樣豐饒無儘。
這個認知足夠叫他心情轉晴,辛檀把她抱到桌上,捏著下巴迫她張開嘴唇,虎口扣住她腰,他逐漸確認他喜歡這樣固定式的,充滿掌控力的吻法,但她顯然不喜歡,她在這種事上根本寸步不讓,偏過頭,眼角眉梢還是壓不下的潮紅,眼皮掀起來的弧度卻冷淡得要命,強硬拒絕這個帶著她自己味道的吻。
但她不知道,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她的脖頸,他深深嗅著她的發,人造的化工洗浴產品,是要靠得像此時此刻一樣近,才能聞出像夏日爛熟水果的香氣。
呼吸的熱意讓陳望月皮膚發癢,她微微皺了皺眉頭,生來就應有儘有的人,著魔般埋在她頸側,全然迷戀地呼吸著,感受著,乞討一樣無止境地渴求她的氣息,她沒有說話,不退拒也不迎合,抬起眼凝視著天花頂,映在她眼睛裡的,像夜蛾翅膀上零零碎碎,會反光的鱗狀粉末。
直到時間快來不及,她才匆匆推開他,鑽進洗手間,出來時,她的頭發到襯衫都一絲不苟。
沒有人會發現,她製服裙擺下,是大腿內側數不清多少個,貝殼般的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