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貓子說到做到,從那天開始,它就帶著我在亂葬崗住了下來。
它住在樹上,我住在樹下。
它睡在鳥巢,我睡在棺材。
不僅如此,它還收我為徒,教我本事。
更讓我震驚的是,我雖沒有介紹,它卻知道我家的那些事,還知道我爸媽為什麼要把我封進棺材,活埋入土。
“林宇堂、柳如茵那兩個棒槌,自詡風水大師,卻是有眼無珠之輩!為了一個庸庸碌碌的繡花枕頭,差點害了你這曠世奇才的命!”
“老林家五百年也未見你這般天資,你爹媽卻把你封棺入土,埋進了亂墳崗。嗬嗬……我倒要看看,等你二十年後學成出山,驚才絕豔,聲名鵲起之時,你那瞎了眼的爹媽,和你那窩囊廢的弟弟,到底是怎樣的反應!”
起初我以為它說這些話是為了安慰我,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
夜貓子沒有騙我,我的確是天賦異稟。
亂葬崗冤魂無數,三教九流無一不有。
夜貓子和他們打成一片,隔三差五就請一條遊魂來傳我本事。
有茅山道士、有密宗和尚、有湘西趕屍人、有柳州捕蛇者、還有東北出馬弟子……
雖說知識繁雜,不成體係,但我卻有什麼學什麼,學什麼會什麼。
每一個教過我的師父都情不自禁的朝著我豎起大拇指,誇一句:“這孩子絕非池中物。”
就這麼一天天的跟著孤魂野鬼學本事。
一轉眼,就到了我二十六歲這一年。
當年羽毛鮮亮、目光炯炯的夜貓子,如今早已垂垂老矣。
身上的羽毛都快掉光了,昔日尖銳的爪子也近乎脫落。
這天黎明破曉之際,它撲棱棱飛到我睡覺的棺材裡,趴在我的肩頭,歎息著說:
“小麻子,從你來這亂葬崗到今天,過了多久了?”
我說:“不多不少,剛好二十年。”
夜貓子笑了笑:
“二十年了,這亂葬崗裡的孤魂野鬼都被你榨乾了,他們會的你都會了,他們不會的,你自己也琢磨出來了。三教九流的絕學禁術,被你一人給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沒必要再留在這兒了,你走吧。小河溝裡隻適合躲避風浪,大海才是真龍的故鄉。”
我知道我不能一輩子住在這亂葬崗裡,更何況當年被活埋這筆賬,也是時候去算一算了。
隻是我舍不得夜貓子。
“老爹,你和我一起走吧。”
我低聲說道。
二十年朝夕相處,早已讓我們情同父子,這些年來這隻夜貓子帶給我的,是親爹都不曾有過的關懷和溫暖。
它卻笑著搖搖頭:
“我老了,飛不動了,就不和你走了。不過你放心,咱爺倆早晚還有重逢的時候。”
聽了這話,我鼻頭一酸,但也沒有強求。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天一亮,我就從棺材裡爬出來,離開了亂葬崗。
沿著外麵彎彎曲曲的山路,回到了久違的鎮上。
這二十年來一直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一下回歸到現代社會,還真有些不適應。
過馬路的時候看不懂紅綠燈,差點被一輛奔馳大g給創死。
好在我反應機靈,閃到一邊。
“他媽的活膩了啊!”
司機罵罵咧咧下了車,那是個比我年輕幾歲的男人。
然而一打照麵,我和他卻同時愣住了。
雖說二十年沒見,但我們還是一眼認出了彼此。
這就是親兄弟之間的血脈聯係。
開車的不是彆人,正是我的親弟弟——林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