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去求什麼師啊!這都快搬走了,還去浪費這個錢,這傳出去,不是都會笑話你傻嗎?還有……”
大清早,伯母張氏正在晾曬衣物,嘴裡還在嘮叨個不停,等看向院子裡,忙碌的陶氏與伏瑞時,看著那些準備好的拜師禮,眼裡滿是不舍。
“這什麼世道了?那不過就是一個窮酸士人,哪裡值得費這個禮數,花幾個錢,去村子裡找那幾個老的不好?聽說這個新來的,才三十多出頭,年紀不大,能見過什麼世麵,能有什麼本事,備那麼厚的拜師禮……”
張氏嘮叨著,在她眼裡,那些拜師禮,足夠一家人換很多食物。
這年頭到處都在鬨災荒,糧食越來越貴,指不定哪天他們伏家就沒糧食吃。
“得了吧!嫂子,我倒是想給厚兒找個有本事的,可就算家裡有,那麼些年,也不見得教啊!”
大嫂的嘮嘮叨叨,讓陶氏忍不住轉過頭,剛好看到大哥伏弘出來,便一本正經的說道。
而這話裡有話張氏怎麼又聽不出,雖說理虧,但張氏可不在意臉皮。
“他大伯不也在為一家人日後而奔波,連他堂兄也沒學到什麼。”
張氏回複道。
陶氏聞言,望著伏子厚大伯伏弘,似乎什麼都沒聽到的摸樣,歎口氣,倒也沒爭論下去,反而是張氏,看著劉老要帶著伏子厚出發,還是放心不下,快步上前。
“劉老,等見到那人,記得看仔細點,彆讓人騙了,若是不對勁,就帶著子厚回來!”
張氏來到劉老麵前囑咐道。
劉老點點頭,轉頭看著伏子厚,他心裡也清楚,按照子厚大伯所言,最晚兩個月,快的話不過一月,伏家就要搬家離開這裡。
這短短一兩個月,伏子厚眼下去求學,又能學到什麼。
更何況,伏子厚眼下的身份,還是一個商賈子弟!
不過,與伏家其他人一樣,劉老其實也是那般猜想,定是因與李家的婚親,伏子厚是擔心會被李家看不起,故而想要去要個學子的身份,能在李家能多些顏麵。
這孩子,打小就懂事,甚至讓人心疼啊!
“早些回來,現在外麵亂得很。”
陶氏看著兒子,整理好衣物後,便叮囑道。
“知道了,阿娘!”
伏子厚笑著點頭,隨後便轉身,在陶氏的注視中,與劉老一同離開小苑。
陶氏看著兒子與劉老離開,眼中儘是一個母親那種期待的目光,不過隨著轉過頭,目光看到伏子厚的大伯時,麵色瞬間便冷了下來,拿起東西就往屋子裡走。
“婦道人家!難有見地!”
伏弘怎會看不到弟媳陶氏的眼神,皺著眉頭說道。
不過話音方才落下,一旁張氏也瞪了他一眼。
“你見識大,那也沒見你教自家兒子!”
張氏說完,也轉身走進屋子,留下伏弘一臉愕然,抬手要說話,卻又隻得看到妻子進入屋子內。
留在院子的伏弘憤憤不平的放下手,似乎懶得與這兩個婦人爭論。
婦道人家怎會知道他多年以來懷才而不遇,縱橫四海而難覓伯樂,空有一腔抱負,匡天下而效明君之心。
這兩婦人,不過都是隻會計較一些旁枝末節的瑣碎小事。
村子中。
一路上都能碰到一個兩個,饑腸轆轆的村民,眼神渙散的坐在地上,不少人餓得雙眼都已經凹陷進去,麵色帶著少許黑青。
如今年紀在十歲以下的孩童,村民已經不敢讓其獨自離家,就是在家中,也要看得緊緊的。
人相食,這短短三個字,背後透露出的恐怖,或許隻有年少的孩童,方才能體會。
好在天下大亂,但隋朝還並未完全崩潰,不僅僅是各個城邑,就是在各個村子,吃人的事情,都是為人所禁止的,除非私下有些人家偷偷易子而食,否則一但有孩子丟失,不管是官府還是族正,都會喊人幫忙尋找。
伏子厚與劉老走在小路上,很快便注意到,遠處村裡的一塊荒地上,密密麻麻的男子,圍攏在四周,一些人正在裡麵拿著長棍擺弄。
很顯然,村子裡的族正趙家,正通過糧食,招募四處逃難的人口男丁,偷偷在這個村子操練。
看起來人數並不多,加起來估計隻有一兩百人。
片刻後。
來到昨日經過的木屋,已經沒有昨日看熱鬨的村民,清冷的木屋外,隻有一塊孤零零的牌子,來往途徑的村民,看了一眼便沒有停留。
伏子厚與劉老,背著包裹,便來到屋子門口。
望著安安靜靜的木屋,還未進去,伏子厚與劉老便猜到,這個新來的書生,極大概率沒有收到弟子。
想到這裡,與老邁的劉老眉宇不安不同,伏子厚眼神裡,隱晦浮現出一抹小竊喜。
“可有人在?”
用少年的嗓音喊了幾聲,伏子厚小心翼翼的伸頭看向屋內。
聽到動靜,在屋內忙碌的男子,方才轉頭,淩亂的頭發下,一雙蠟黃滄桑的臉頰,映入眼簾,雙眼凝視著伸頭的伏子厚,男子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