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那麼一點點!
可偏偏是那處,常人無法企及的端點,斷了他生的念想。
外頭的鼓聲震耳發聵,所有新兵們撤離,隻有沈暮白知悉自己被困在洞底,就是要趕儘殺絕!
他望著,上麵那麼小小的一處,卻是他生與死之間,巨大的鴻溝。
陳晞自己問自己,害怕嗎?當然不,他又怎麼會感到恐懼!
可他想到母親,母親該有多揪心痛苦。他不想死在洞窟中,更不想過了幾日,幾十日,如所曾見過的慘景那樣,化作一堆枯骨黃土,就此斷送於此。
在令國過活,也是需這般小心那般算計,反正難逃一死,又有什麼差彆。
他突然冒出一個奇異的念想。
在陰晦的地底,是否有可能綻放出至真至純的花朵?
他想起,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問過母親。那是一個,關於金枝玉葉的公主與貧寒少年郎的故事。
身份無比尊崇的公主,某日喬裝打扮,在街頭巷尾探尋著煙火人間的一飯一蔬,她遇到了那個他,他為了生計早早當家,兩顆年輕而炙熱的心相互靠近。
門第懸殊,他們自然不可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永締良緣。公主為了愛情毅然私奔,但少年郎在途中就被宮中訓練有素的侍衛們抓走,毫不留情地打入大獄。
少年郎在獄中沒有了生的渴望,一心求死,卻在絕望之際,被放了出來。可少年郎並不知道,他的自由,卻是由公主所換!公主被發現已懷有身孕,這即便放在普通人家那都是要亂棍打死的道德敗壞,何況是矜貴如公主。
公主被囚禁在一個地下的深窟,每十日才有人投放一些早就爛壞的乾糧,任其自生自滅。為了未出世的孩子,公主決定無論如何都必須活著出去。可洞窟攀爬艱難,何況她的肚子裡還揣著小小的生命。
懷著極端的恐懼與對生命的敬畏,公主竟在無數次失敗後,就那樣爬出了那個囚禁她的地獄!
他仍然清楚記得,母親告訴他,公主是如何逃了出去。
沒有繩索,更不談旁人的援手。
不是儘力而為,而是以生作為唯一的籌碼,背水一戰!
好像有什麼力量在陳晞胸膛湧起,他三下五除二扔掉腰間的繩子,已經預備好赤手空拳地逃出去。
他再次背上行囊,從中拿出了鋒利的匕首置入腰間。
從下往上,他沿著一次次的路徑,再次抓握、搖晃、伸力、落腳,直到那難以橫跨的最後一步。明明隻有自己一人,耳畔卻喧囂著,仿若洞底有人群蜂擁低吟著,上方是明晃晃的洞口。
陳晞殘破的手掌再次被粗糲的堅石磨破,血染紅了所到之處的洞壁。
朝那個無限遠又無窮儘的端點,他奮力一躍,做好了向死而生的準備。
他的身體並沒有能安穩落下,可是,他牢牢地抓到了端點的一腳!
大口大口粗喘著氣的陳晞,死也不肯鬆手,可受力過重,吃痛得陳晞殘存的幾個完好的指甲,也快要斑駁脫離!
陳晞猛地將腰間的匕首,單手直直插入壁中縫隙,給自己留有向上攀爬的餘地。他攀登極快,氣勢凶猛,就向僅剩的兩丈高的洞口爬去。
終於,他成功逃出了!
即使是陳晞自己,到達地麵後,還不可置信地往他來時的洞底看去。
他俯視著,同樣看向他的深淵。
當務之急,是跟著大批兵士們一同出山,周邊連鬼影都無,隻能循著鼓聲傳出的位置,不遺餘力踉踉蹌蹌地奔去。
好巧不巧,緊趕不趕的梁辛迎頭撞見了往出山方向趕路的陳晞。
梁辛才走沒多少路,就上氣不接下氣,總算看到陳晞,他兩眼發光。
“……太…太…太好了!果不其然,找到你了!”
陳晞驚訝於向來膽小怕事的梁辛,沒想到會獨身一人來尋他,明明就要封山了,他若沒有尋到他,豈不是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他於梁辛,也算不上有太大的恩情,隻是在梁辛窘迫時挺身而出。
陳晞驚駭的神色沒有持續太久,封山在即,不得耽誤,轉而讓梁辛快步趕路。
梁辛點點頭,他正要擔心地問起陳晞發生了什麼,手上身上為何都是驚心動魄的血痕,陳晞將洞中發生的來龍去脈,並不避諱地都講了出來。
氣喘籲籲趕路的梁辛心領神會,但他不免好奇,在途中問出了一個好像無關緊要的問題。
與鬼幽崖洞穴並無關聯,而是關於那公主與少年郎的。
“這個故事我也聽說過。殿下,那你可否知道,其中的公主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