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還是隱忍著不發一言。
他像足了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讓沈暮白肆意揉搓。
沈暮白一屁股,就坐到了矮金裹腳杌子上。
令皇端坐在書案後,正在書寫著什麼,沒有抬頭的意思,似是對他們的突然到訪並不感到意外。
“父皇。”沈暮白開門見山,“今日皇弟在太學內上提及努兵求娶之事,此事非同小可,特來請父皇明斷。”
令皇終於抬起了頭,深邃的目光在沈暮白和陳晞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片刻後他開了口。
“為何要在太學眾人麵前給你皇姐難堪?茲事體大,你怎可以皇子身份輕易妄言?此舉不妥!”
令皇用詞鑿鑿,但沈暮白沒有聽出父皇一絲責怪的意思。
沈暮白躬身行禮,沉聲道,“皇弟此舉分明是故意為之。皇弟恨我也是應當的……但他想借和親一事,生生削弱我在眾人麵前的威信。兒臣請求父皇明察。”
“噢?寡人想先聽聽你們對努兵的想法與對策。沈暮白,你先說。”
令皇假作疑惑之態。
被點到名姓的沈暮白,從杌子上起身,麵對自己的父皇,心下波濤翻湧。
微微垂首的沈暮白,抬頭直視令皇,語氣堅定。
“兒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令皇還在書案那邊,揮手示意沈暮白往下說。
“努兵此時求娶,也是大局所迫,有緩和之意。兒臣深知,那不過是對方的權宜之計。一旦得逞,就會對令國、對父皇變本加厲!對方意圖明顯,是想借公主和親之名,使我方屈辱,以示其威。若依其所願,隻會助長其囂張氣焰。兒臣以為,和談方為上策。”
令皇執筆的右手,悄然放下,將其橫臥向上,放置在了筆床之上。
顯然對沈暮白的話有所思忖。
沈暮白見狀,繼續說道。
“兒臣建議,許諾土地和錢財,暫穩對方之心,然而,許以金銀財寶是假,實為拖延時日。”
沈暮白柔和卻堅定,她用眼神懇求父皇的信任,她停頓片刻,見父皇神色稍緩,暗自鼓舞,繼續道。
“向其承諾將金銀財寶運送至長驅城外,運送需時一月有餘,此間可調遣援兵,秘密包圍努兵駐紮在長驅城外的部隊。一旦時機成熟,出其不意,必可一舉殲滅對方!”
沈暮白認為,不如和努兵玩一出無中生有,絕無和親前提下,另行籌謀。以極其優厚的談和條件,穩住努兵。
先手傳達令國妥協的意願,如此以來,為令國贏得寶貴的備戰時間。
並非真的需要奉上金銀財寶,而是製造迷幻的假象,令到努兵儘信令國有十足的誠意。
待我方暗中調動兵力到達長驅城時,駐守在城外的努兵必然已經放鬆警惕,趁其不備,將其拿下。
令皇沉思不決,目光轉向殿外的方向,仿佛在思索這個提議。
沈暮白心中忐忑,又道,“父皇,兒臣雖為女流之輩,若能為國效力,兒臣願儘己力,保我令國安寧!兒臣願親自隨兵前往長驅城,以示誠意,為援兵之事作掩護……即日……”
“胡鬨!你以為援兵這麼容易?!”
令皇厲聲打斷,沈暮白的聲音在長興殿中回蕩,帶著幾分懇切與決然。
女兒全然不知自己的顧慮與焦灼!她的考量沒錯,但太過理想,眼下根本不可能……
“陛下,恕我冒昧之言。殿下所言有理,但不切實際!國庫吃緊,若貿然出兵,恐百姓將陷入困苦之境。前幾個月有大筆撥款向外流出,國力拮據,財力有限。一旦出兵,戰事耗費巨大,銀兩不敷,庫藏空虛!”
從太學出來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晞,冒了出來。
若動兵戈,所需糧草、軍餉,無一不是開銷。
如此重負,必將轉嫁於令國百姓。田間農夫、街市商賈,皆需加稅以供軍備,民生豈能不艱?
百姓生活困苦,國之根基必受動搖。民心不穩,國將不國。出兵雖為眼前之策,然長久計議,當以民生為本。
三人已經能預料到,一幅即將到來的淒慘景象。
陳晞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的沉重。長興殿內,霎時寂靜無聲,唯有他那憂心忡忡的話語,久久回蕩。
沈暮白知道國庫吃緊,但已經山窮水儘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不敢置信!
沒有錢,那要如何運作?
不會真的要她獻身吧?絕無可能!
自己要徹底絕了父皇這一念想,剛要開口,“父……”
“我倒有一計,不費一兵一卒,讓努兵掉頭回家!”
陳晞所言,讓令皇眼前一亮,讓沈暮白心下一驚。這個便宜弟弟,不會又要把她賣了吧?
“你快說說看!”令皇道,不自覺地從書案移步至陳晞和沈暮白的麵前。
“告訴使節,請努兵首領在宮內或任何地方一敘,與其商討皇太女的婚事細節。”
好家夥!
沈暮白氣急,陳晞果然還是要把自己推出去!
“這……你還是讓你皇姐和親?!”
令皇疑惑不解。
陳晞搖了搖頭,“非也!擒賊先擒王,我們以討好的姿態,誘敵深入。”
靠!美人計?!
陳晞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還不等沈暮白霍霍在輪椅上發表己見的陳晞,令皇就搶先開口。
“朕允你一試,但務必小心謹慎,保你皇姐的周全。”
令皇沈則宸也吃不準陳晞所說的可行性。
但總比和那些個臣子們商議多次無果,一籌莫展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