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淩厲地掃向一旁的侍女,膽小的侍女緊張地瘋狂搖頭,意思她絕不會說出去今日所見所聞。
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的沈暮白,背身過去不再看陳晞,快步向前走去。
陳晞在後麵看著她離去,不知道能回些什麼。
他們兩人中,沒有一個好人。
可單純做個好人,有用嗎?
十日後,長業城內天韻樓。
出乎所有人的猜測,努兵首領阿帕極其爽快地答應下來會麵。
但阿帕不願在宮內,以太過拘謹為由推脫,實則阿帕應該也是擔心令國皇宮埋伏重重。
他托使節向令皇傳達,要求將宴飲設在長業城內的天韻樓。
因他在幼年時有幸嘗過,至此還念念不忘,想借此回味一番。
其中真實原因陳晞也能猜到。
天韻樓處長業街上,百姓來往絡繹不絕,他這是防著令國對他下手。
坐在輪椅上的陳晞,探頭向天韻樓外的長業街上望去。
長業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往,商賈們門庭若市,叫賣聲此起彼伏。
這一片都是酒旗招展。整個天韻樓內外人聲鼎沸,一片熱鬨景象。
這幾日天韻樓全部清場,那些看似交頭接耳的食客住客都是內廷侍衛和會些功夫的女官們。
其中送菜的小廝之一,就是沈暮白的侍衛長陸寧安。
令皇此次全權委派陳晞,為防不測,全麵準備。
天韻樓正門上方懸掛的酒旗,隨風輕輕搖曳。
陳晞神色凝重地指揮著手下,將各類精美的葷素菜碟一一擺上桌案。
每一道都是精挑細選的珍饈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
待陳晞親自檢查試驗每一道菜肴,確認無誤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讓由侍衛們假扮的小廝們擺放上來。
金樽美釀,樓下還有訓練有素的女官們在撫琴弄弦,眼睛都盯著門口。
“所有人都要保持警覺”,陳晞低聲吩咐道,“阿帕精明狡猾,帶了不少人馬進城!不可有絲毫懈怠。”
除去扮作食客的,還有幾十名暗衛悄無聲息地藏在天韻樓的各個角落,目光銳利如鷹。
城外,步軍司都指揮使曹仲伯領著精銳的兩隊兵馬,隨時待命。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陳晞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努兵首領阿帕執意在城中設宴,且指名道姓隻要天韻樓,顯然是有所防範。
天韻樓出入口眾多,雖在長業街上,但最為靠近城門。
甚至附近還有兩條,近年才被少數暗衛勘探到的小道,溝通著長業城與外頭。
隻要從兩條小道走,就可以完全避開通行的官門。
這個阿帕,對長業如此了如指掌,這讓陳晞不得不更加小心!
令皇,在一眾侍衛和臣子們的護衛下,抵達天韻樓。
他輕裝簡行,神態威嚴,緩步走入酒樓,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到主位坐下,示意陳晞坐在旁邊。
陳晞手搖著輪椅向前,向令皇頷首,“陛下,一切安排妥當。”
陳晞和令皇留下了幾位臣子和侍衛侍女,裝點門麵。
畢竟,若整個天韻樓被清理得太過乾淨,連幾個侍衛侍女都不帶,會顯得過猶不及,讓阿帕及其屬下警覺起來。
每個人都屏息靜氣,等待著那位傳聞中的敵軍首領阿帕到來。
不多時,長業街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塵土飛揚。
幾隊騎兵迅速接近,是阿帕帶著人馬趕到。阿帕的大部隊留在了天韻樓的大片後院裡。
當努兵首領翻身下馬,他領著其餘人浩浩蕩蕩走入天韻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帕身上。
天韻樓內的眾人皆睜大了眼睛,要看這阿帕有多麼不堪猥瑣。
陳晞和眾人頓時愣住,眼前的阿帕與傳言中大相徑庭!
隻見來者身材高大,麵容英俊,眉宇間透露出一股野性的魅力,五官深刻而立體,仿佛刀刻般分明。
陳晞一眼看出鶴立雞群的那人,就是阿帕。隻有他身著象征身份的金線刺繡的太陽短袍,下配皮質長靴。
努兵身處水源稀少的乾旱地區,認為日澤萬物,關於關於拜日的觀念由來已久。
太陽崇拜,出於對於光明和溫暖的本能渴求,也是對於象征生命與死亡的循環的尊崇。
阿帕的腰間係著一條寬大的皮質腰帶,腰帶上掛著一把小刀和一個錢袋。
他的步履穩健,氣勢逼人。阿帕的到來,讓整個天韻樓都為之一振,令人不得不重新審視。
“見過陛下!”
阿帕聲音洪亮,微微屈膝,然後他取下頭上圍著的頭巾,露出了他高昂的脖子。
手腕上戴著幾串銀飾,隨著他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那雙深邃不可測的眼眸中,讓第一次見麵的令國眾人都有些迷失其中。
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阿帕的禮節周到又不失霸氣。
外頭陽光透過天韻樓的窗子,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下巴,他的膚色略顯古銅色澤,彰顯出他常年曆經風霜的剛毅。
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魅力,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令皇微微一笑,掩飾住呼之欲出的驚訝,甚至可以說有些驚喜。
“阿帕你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坐,一同暢飲!”
在場所有人裡,屬陳晞的臉色最為難看。
陳晞的整個麵孔黑了下來,嘴角下沉,難掩的不屑。
他原以為可以借和親之名大肆羞辱沈暮白,但當看到阿帕後,卻感到了不安……與說不出的難受!
無法排解的嫉妒,像是沾著毒的藤蔓就要爬滿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