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自然不會把沈暮白的瘋話放在眼裡,反問:“即使我承諾了,你會相信嗎?你連自己的話都不敢相信!”
大雨嘩啦啦地向大地倒下。
在屋簷下的兩人,不得不迎接撲麵而來的潮氣。
沈暮白無話可說。
自己說出的話,有時候也不可信。
沈暮白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起了陳晞身上的水仙花香氣,為何與謝勉相同。
“你身上……是用的什麼,為何與謝卿身上一樣?”
外頭大雨落下,她看著他的側臉,每一處折腳的弧度都剛剛好,眸子與臉龐黑白分明的俊麗。她怕他發現自己在看他,趕忙移開了視線。
他感覺到了她有意的揣摩,心下一驚。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要打消她的念想。
沈暮白的疑心叢生,隻怕再這樣下去,對自己、對謝勉都不利。
他望向了她,目光都被她嬌俏的鼻尖所吸引,與那雙眼睛相得益彰,粉嫩嫩的。
陳晞解釋說自己從不用什麼香膏這些,那是女子才用的東西。
“沒聽說過什麼水仙花什麼梔子花,你多慮了。你怕是近來嗅覺出了問題吧!”
“你小時候,有沒有去過長業街的‘金風玉露’果子鋪,就是賣綠豆爽的那家,或者你不記得名字,但是是否有那麼些印象?”
沈暮白著急地和盤托出,想要從陳晞嘴巴裡套出什麼話來。
“沒有。在此之前,沒去過長業街。”
陳晞斬釘截鐵道。
他指的,應該是這次與阿帕約在天韻樓之前。
沈暮白一早做好了打算,並沒有寄希望能從陳晞這裡問出答案來,而是在旁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
隻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就能來證實她懸在半空中的無妄猜想,哪怕半點。
但他似乎真的與那年的果子鋪,毫無關聯!
她不願多去想了,就這樣罷。
看著,雨點漸漸變小,陳晞順理成章地轉移話題,他像是在和自己說著話。
“雨小了很多,看來可以回去了。說下就下,說放晴就放晴。”
沈暮白欲起身,左手緊緊握著那本《資治通鑒》,沒想自己坐了太久,腳麻了。
起身時沒有站穩,沈暮白一不小心,腳崴了。
下一刻,她為了穩住重心,下意識地就把手搭在了陳晞的輪椅扶手之上。
她的右手,與他的左手觸碰在一起。陳晞感到了沈暮白的溫度。
兩人尷尬對視。
又馬上轉移了各自的視線。
沈暮白立馬鬆開手,起立轉身。
“是想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沈暮白準備一個人離去,卻被陳晞的話定在了原地。
是她想得不夠周全,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行動不便的病人。現下,她將他一人留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出於道義,她轉過身來,說由自己來推他,“是我大意了,我來吧。”
陳晞倒是沒有推卻,任由沈暮白來推著他。他是有錚錚鐵骨,但這些能頂飯吃嗎?
兩人一同離開了太學,在剛下雨過後有些泥濘的宮道上,沈暮白推著陳晞的輪椅。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被推著走的陳晞默不作聲。
他和她沒什麼好說的。
沈暮白低聲說道。
“其實我不想與你為敵。”
她去撩自己散落下來的發絲,放置到耳邊。陳晞沒有應她,沉默了一會兒,她又說,“可這天下的局勢,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想到陳晞對自己的厭惡憎恨,她又何曾不受到內心的煎熬。
沈暮白突然停下腳步,走到輪椅的前頭看向陳晞,“你可曾想過,如果我不是沈暮白,你不是陳晞,我們是否不需要如此劍拔弩張?可能……也能成為知己?”
陳晞微微一愣,沒有苦笑,而是譏笑道:“我和你,知己?夢裡吧!”。
他不帶任何客氣。
沈暮白不再多言,千言萬語積壓在胸膛裡,隻是沉默。
兩人就這樣擰巴地一起走完了這段宮道。
沈暮白又想到問起果子鋪時,陳晞的眼神平靜無波,還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原本或許,明爭暗鬥之外,他們的另一種可能,那原本纏繞在沈暮白心中的思緒,在那一瞬間被全然斬斷。
她試圖從中找到破綻。
然而,他甚至沒有一絲波動。
沈暮白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那年的果子鋪,就是謝勉出手相救的自己。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心中的念想隨著陳晞的否認逐漸消散。
“明日,帶上何藍,一起去會會阿帕。”
陳晞驟然開口。
沈暮白看著他的後腦勺,並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但她不想讓何藍同去,怕阿帕看到何藍後,生出什麼事端來。
“陛下吩咐的。”
他不給她搖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