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著上了夜幕這張畫紙。
入夜了,無論白日如何繁忙勞碌,人們都在此時歇下,為明天積蓄力量。
沈暮白在寢殿內,已經緩緩合上雙眼。這日日夜夜,朝堂上、太學中、後宮裡,都沒個省心的!
自己連軸轉,全靠每日三餐兩點的加持,和睡到天亮的整覺。若少了其中一環,自己都怕是撐不住。
陳晞,他身子孱弱又無法行走……
與陳晞相比,自己也算是極為幸運了。他應當比自己更加辛苦,在體力上,他需要付出更多。
睡前的腦內戲台搭好,浮想聯翩,讓沈暮白的思維過於活躍,無法馬上入眠。
這時候,閉上眼的沈暮白,腦海裡還回蕩著,和令後杜曉禾那不怎麼痛快的交鋒,和她那一陣見血的話語。
杜曉禾果然裝不下去了。
那些個旁人,真是沒有眼力見,都說杜曉禾如何心善、如何嫻熟、如何大度!
能先後坐上兩國後位的女人,能是什麼小白兔?
男人啊,自詡精明,這一頭栽在溫柔鄉裡,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她杜曉禾對陳晞,自然是慈母。自己與她非親非故,她還不往死裡鬥?!
她在床榻上輕笑,手指輕撫著身上的被褥,質地綿軟,觸感很是不錯。
此刻,殿外的風微微吹過,送來一絲寒意。忽覺有些冷的沈暮白,便將被褥拉得更緊,使勁往裡頭鑽。
今日值夜的小春香,輕手輕腳地為長公主熄燈,殿內漸漸陷入一片黑暗與無聲的靜謐之中。
在黑暗中閉目養神的沈暮白,整個人在舒適的被褥裡融化、蕩漾。加上她想到了各種可以來對付杜曉禾的手段。
如此的快意,漸漸讓她鬆快下來,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夢中,沈暮白沒了意識,像是置身於一片濃煙彌漫的森林中,四周的氣味讓她眉頭緊皺。
她低語著,在森林裡迷了方向,瘮得慌。
“陳…陳晞,你……在裡麵?怎麼這麼怪……快點離開吧。”
在寢殿另一側地上打瞌睡的小春香,聽見了長公主的喃喃自語,但不清楚具體說的話,便又睡了過去。
不一會兒,沈暮白又自顧自地呢喃,“我——喘不過氣了!這是哪裡!”
這次,小春香被驚醒了。她還是沒有聽到長公主所言,隻是咿咿呀呀的夢話。想必是長公主夢魘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連忙起身,要去看看長公主。
小春香沒有站穩,順勢往外頭望去,忽然發現外頭紅光大作,煙霧四起,她驚得目瞪口呆,急忙奔向沈暮白所睡的床榻側。
慌忙之中,連鞋都掉了一隻,小春香也顧不得了!她一腳穿著鞋,另一個打著赤腳,跑到沈暮白的床邊。
“不好了,公主!走水了!”
沈暮白還以為是夢裡有人在說話,“彆鬨。”
她轉身睡了過去。
情況緊急,小春香逾了規矩,半跪在床榻上去推沈暮白。
“殿下!殿下!走水了!”
這下,沈暮白算是聽明白了,是小春香在叫她。沈暮白猛地坐起,滿是不可置信,“什麼?!怎麼可能!”
父皇一向謹慎,令國皇宮內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每日各宮就寢,都會派出不同宮人輪值夜班,且守夜班的可以換取兩日的休憩,大家都爭先恐後想要當班。
隻著了裡衣的沈暮白直接從床榻下來,顧不上這個季節的夜,寒浪陣陣。
她迅速環顧四周,見寢殿內還沒有煙霧透進來,但是那股走水的氣味已經濃重。沈暮白立馬吩咐著小春香。
“小春香!用殿內的水把帕子、被褥打濕,必要時能救命!先濕帕子!”
小春香慌亂地照辦,漆黑中把一盆水打翻了,“啊!”
“先冷靜!還有其他水。”
沈暮白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一亂就直接亂套了。
她親自動手,拿起一塊濕帕子先給小春香,然後另一塊自己捂住口鼻。
沈暮白往偌大的寢殿四處走去,想看看是否還有避開火勢的路徑,她們便能直接逃生。
寢殿的東、南、西、北,她都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看完卻讓沈暮白心中咯噔一下。
沒有其他法子了。
透過窗欞,熊熊烈火迅速蔓延。紅光一晃一晃,在暗夜中照著她的臉頰。
沈暮白知道此刻不能輕舉妄動,她鎮定自己:長樂殿外頭守衛眾多,不必擔心。
她對小春香說道,“小春香,我們就且等著。現在破出去,反而有性命之憂!從外頭攻進來,問題不大。現在開始,我們減少說話,不要讓煙霧嗆進口鼻。如果想睡覺,一定要挺過去。”
在令國皇宮,即使走水嚴重,她們也不會有燒死的可能,因為她堅信援兵很快就會到位。
最忌增援到的時候,她們已經吸入濃霧,損傷不可逆。
從她剛剛觀察判斷的來說,她和小春香不會直接與燃燒物發生接觸。
但怕就怕的是,在這段時間內,兩人出現頭痛、惡心、嗜睡、意識模糊的中毒症狀,直至昏迷不醒。
小春香不住地點頭,不敢再說話。沈暮白一手摟過發抖不止的小春香,兩人在打濕的被褥這裡坐等。
小春香比沈暮青還要小一些,她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小妹妹了。
在長公主的擁抱下,小春香有被安撫到,不再那麼慌亂了,但是她下意識地還在咬著手指甲。
然而,過了有一段時間了。
沈暮白肉眼可見,圍繞著寢殿的火勢加劇,外頭仍遲遲不見有人來救援!
這下換沈暮白焦急,她起了身,用能找到的趁手的一根長劍,捅破了最近的一扇窗,嘶聲力竭地向外叫喚。
“走水了!走水了!來人啊!”
小春香也跟著喊叫,“救命啊!公主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