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語驚四座,打破了嬉鬨。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大家不免倒抽涼氣。
「我陳晞就是歡喜長公主沈暮白」
這句話,在大家腦內循環往複。
沈暮白剛剛舉起的酒盞,不知道是不是手麻了,這個動作延遲了幾拍。酒盞應聲而落,在地上破裂,濺起了幾滴酒液,染上了她及地的裙擺。
她的臉色驟變,未曾料到陳晞膽敢在世子們麵前如此直白!
謝勉、藺閱可都在!
他說話能不能看看場合?
朝著尷尬無比的一屋子人,陳晞非常滿意這樣的反應。
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敢說話嗎?
生怕說錯一句,就萬劫不複。
裝聾作啞是作為穩妥的。
就是這位惹眼招人的男子,以輕飄飄的話語,吐露他驚天駭地的心聲。
陳晞一麵毫無懼色地望向沈暮白,一麵用右手中從茶盞撚出幾滴水來,像是要在八仙桌上舞弄出什麼字來。
他的十根手指頭都嫩生的很,白皙且柔軟。
沈暮白對上他這對純淨的眼睛,又大又亮,茂密而纖長的睫毛下,目光流轉。但是滿含著俊俏、狠戾、深情,攝人心魄。
他有時低垂眼簾,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和深不見底的毒辣。
而此時,沈暮白分明看到,陳晞的眉尖稍稍挑起,放肆地直視自己,帶著並不溫馴的笑意。
即使他是如此的俊朗,連輪椅的存在都無法掩其鋒芒,可是沈暮白受不了他這樣明目張膽地放肆!
尤其是他**裸的‘告白’!
搞什麼鬼?成何體統!
與天韻樓外頭的喧鬨形成鮮明對比,屋內沉寂。隻有冒著熱氣的犛牛火鍋,持續在飄散著,香氣不減。
潑水結束後,沈暮白和大家一樣,在先行安排好的一人一間的旅店廂房內,換下濕透的單衣,著上宮裝。
她纖細的腰肢被絲帶緊緊束縛,長裙的邊緣繡是金線製的虎,襯托她無與倫比的高貴。
沈暮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坐在主位上的她,麵對擺滿一桌的各色佳肴,不知從哪裡開始動筷。
所有人都等著她的下一步。
輕紗幔帳,伴隨隨著從窗外穿透過來的夜風,輕輕拂動著。
像是將這裡與外界隔絕開來。
陳晞坐在沈暮白的對麵,他入席前由謝勉幫助,換上了一身玄色長袍,衣領和袖口皆有精致的銀線刺繡,舉手投足是非同凡響的氣韻。
即使他被輪椅“囚禁”,都無法掩蓋他渾然天成的傲骨。
他的眼神時而落在沈暮白身上,時而觀察著停下了歡笑的世子們。
陳晞的心思全然不在酒席上。
藺閱和謝勉速速對視一眼,想要齊力化解這令人窘迫的局麵。
在這麼下去,不好收場了!
除了他們兩人,其他人更是不要指望了。
藺閱清了清嗓子,俏皮地望向鬆國世子紀明辰。
“紀明辰,繼續吧!”
有了這由頭,世子們也附和,試圖將方才的尷尬抹去。
又開始了“掏心窩子”。
紀明辰扭動著調羹,轉到了藺閱麵前。一旁傾慕藺閱的世子們見狀,立即發問,“藺小姐會傾心什麼樣的男子?”
沈暮白覺得無聊,一晚上怎麼都問這些情情愛愛的問題!
她忘了今夜,是自己將石頭搬起,砸了自己腳的!
藺閱沒有女孩子家家的扭捏與害羞,對於這樣的問題倒是毫不猶豫,坦然答道。
“我啊……我自然會對那種……飽讀詩書、行事正直、溫文爾雅的君子有所好感。”
沈暮白的雙眼不自覺地眯起,平地起了波瀾。
她當然是知道藺閱暗指的是誰。
順著藺閱的視線,正是謝勉。
藺閱,還是對謝勉沒有死心。
被藺閱誠摯目光投射到的謝勉,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彆處。
雖說他在粱國,也不是沒有體驗過被姑娘們夾道歡迎、塞滿琳琅滿目禮物的待遇,但在令國土地上,受到兩位貴女的青睞有加,讓謝勉有些承受不住。
憑靠著座位優勢,沈暮白用手臂往坐在她左側的藺閱的肩頭一攬。
“我說啊!問歸問,今日說清楚了,都可不許打我閱妹主意啊。得先過我這關!”
沈暮白故意用筷敲擊著桌麵,以揶揄的態度一語雙關。
眾世子們聽來,不過是不傷脾胃的調侃。對藺閱有意的那幾位,都笑著說要敬殿下一杯,要殿下好好“徇私包庇”,讓他們速速通關斬將!
而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藺閱和謝勉聽的:我與藺閱情同姊妹,若有什麼糾葛不堪,那也不能怪她翻臉不認人了。
八麵玲瓏的藺閱,當然知道其中深意,但她也早就橫下心來。
連步軍營她都敢闖,與沈暮白公平競爭搶奪謝勉,那也不在話下。但麵上,她一定還是會護著長公主的。
她反手勾住了沈暮白的臂膀,身子一傾斜,依偎著沈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