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啊!女將軍!”
沈暮白心中一驚,原來她把自己當作軍中將領,她不好多解釋什麼,趕忙將其扶起,“不可。這本就是我們……我們兵士應該做的事。”
女子本意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恩,卻說出了中傷沈暮白的話,“不像那個朝南坐的狗屁長公主,坐了皇太女的位子,丁點好事都沒做。遠不如你呢!請問女將軍姓名!小女子無以為報。”
沈暮白的後背脊蹭蹭冒汗。
幸而她帶著麵罩,女子看不出她聽後的反應,沈暮白的嘴角不由得向下,臉頰處霎時間僵硬無比,她控製著自己,眼角淡淡一笑了之。
原來在百姓心中的自己如此不堪,不過自己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沒做什麼好事,就不留姓名了。”
“怎麼會!您是我家的大恩人”,女子跟著運送孩子的擔架一起遠去,望著沈暮白的背影,“大好人!有機會再見!“
其餘已經將中毒百姓搭載上擔架的兵士們,川流不息地將其往醫官的集散點送去。
“還有這裡!快!”
沈暮白又瞧見一滿頭銀發的老人,脖頸皺皮,但身邊卻無人陪伴,想必是無兒無女又或是兒女已經遠離他鄉。
這位長者就直直躺在地上,他的身體幾乎動彈不得,隻能無力地呻吟,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已經看不到明日的希冀。
他的手指在地上抓撓,指甲嵌入泥土中,試圖找到一絲支撐。
沈暮白看不下去,先行用手帕幫長者擦手,不住地安撫著。
“彆怕彆怕,很快就有人來救你了。”
那個老人喜出望外,像是半夢半醒間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叫喚,他心想是黑白無常之前先派來的使者嗎?老人混混沌沌,下一秒幾乎昏厥過去。
兵士們又快馬加鞭來救這位老人。
對著蹲下的沈暮白,舒易也同樣蹲下,他有些躊躇但還是艱難開口。
“殿下……”
如此欲言又止,沈暮白估計舒易要說些什麼不中聽的,但她還是表現坦然,讓他直說。
“望殿下不要介意。軍中有嚴格規定,若碰到這種緊急情況,譬如戰時,兵士們必須先救年富力強的青壯年,老幼婦孺一般……排在後麵的順序中。”
在戰爭、毒疫麵前,躲不過的禁忌話題就是必須麵對的倫理掙紮。
同樣的醫官、藥品分配,在資源不足情況下,是否要以預期結果、還是情理之中的人人平等來作為標準嗎?
醫官同樣救治一位長者,但沒有把握成功;還是以同樣時間精力救治多個青壯年?這是**裸的“勒索”!
可這樣的抉擇壓力不該被丟給醫官,而是大家共同麵對和承擔。
長者和女子幼兒等群體,更不應該在危難麵前被令國忽視。
沈暮白像是九牛拉不轉一樣,對著舒易果敢直言。
“我們都無權乾涉,老幼婦孺是否選擇讓渡出醫治權,應有他們自己想清楚!說出口!而不是用原本就不對的規定生搬硬套,強加在他們身上!”
舒易吃癟,他認為沈暮白搶先為她讓認為的“弱勢群體”贏得先行救治的時機會,是否也有失偏頗。
“那殿下如此做,就公平了嗎?“
沈暮白馬上用眼睛白了白舒易,站起身來,不想與他糾纏。
他不是曹大人的得意弟子嗎?!
怎麼與曹大人不太相像!
即使眾生皆苦,敵人要拖著拽著無辜的令國百姓同入煉獄。
她希望燃燒自己,成為一座燈塔。無儘晦暗中有一線生機,也是好的。
沈暮白聽得馬蹄由遠及近,是陳晞的增援部隊及時趕來。
而阿帕的努兵大本營內,並不像現下擰成一股繩的沈暮白隊伍,開始出現四分五裂。
他去意已決,決定立即撤退,可不是每個人都如此想法。
“首領!再想想吧。”
“長驅城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隻需最後衝刺,就可以把它拿下!”
看著手下的殘兵敗將,阿帕沒有猶豫,他不能再犧牲更多弟兄了,並且長驅城久攻不破,不僅有地緣因素,更多是因為令國的兵力確實不是吃素的。
何況這次又有兩支令國禁軍中的強盛隊伍加持,絕不是手下說的那樣簡單。他們努兵此次氣血兩傷,若再作逗留,沈暮白一心要反追,努兵領地容易被推進,到時候失守,得不償失!
他不聽他人之言,直接下死命令。
“我要最後一批敢死隊!將剩餘毒蠍子,全部投入長驅城內。其他人全部跟著我,回家!”
阿帕的決策遭到反對,他不給手下人爭辯機會,冷血地說道。
“抽簽,誰抽到誰去!”
手下人麵麵相覷,倒抽一口涼氣,雙手發抖。首領放著麵前的一口肥肉不吃,偏要打道回府,還要他們去送死,哪個蠢蛋會願意?
看出手下人的貪生怕死,阿帕再添上一句,“抽到不去的,直接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