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看著她進食,笑意不知不覺爬上了他的嘴角與眼梢,根本無法收住,很不值錢一般。他的輕笑甚至有些寵溺的味道,動手夾起一塊魚釀肉,剛把筷子伸去她那裡,卻發現她已是毫不避忌地夾起駝峰,一口口塞進嘴裡。
對於平日她非常拒絕的那些珍饈美味,此時她的動作迅速且沒有半點拘束,尤其是那一盤辛辣十足的羊蠍子,都被她挑了出來,連帶著一大勺重口味的裹滿蒜頭的醬料,一同往嘴裡送。
他自己一口都沒吃,隻是抬頭看著她,多了一絲玩味。
“你何時突然喜歡起這些辛辣重口的菜色了?”
腮幫子鼓得鼓鼓的沈暮白,嘴裡塞滿了食物,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法回應,隻是無奈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她是為了保持一下該有的女兒家的進食儀態,免的話還未出口,便被食物溢出來。她猛然停頓了一下,嗆了幾下,才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重新坐直了身子。
“好好……吃飯,不是什麼話都要現在說。”
看著沈暮白有趣的樣子,像足了一隻白白嫩嫩的兔兒,這讓陳晞笑意更濃,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沒再調侃她,轉而將手中本就要給她的菜重新夾起,放入她的碗中。
“吃慢點,不急。”
“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葷腥下肚的沈暮白,有些忍不住要打嗝,她壓製住自己的惡心,忽然悠悠開口,“仵作在完成一日的差事之後,必須吃很多葷腥來蓋過自己鼻腔裡的那股味道。”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像是在講述一個發生在彆人身上的事實。她沒有任何飽腹後帶來的欣悅,唯有肉眼可見的掙紮。
沈暮白抬眸,對上了陳晞那雙藏有星星的眸子。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暴飲暴食隻不過是掩蓋內心深處無法消散的陰影罷了。
什麼都沒有再問,他隻是低頭舀了一湯匙雞子羹,往她這裡送。
“吃點這個,你喜歡的。”
雞子羹算不上大菜,卻是每家每戶會做給孩子吃的,孩童不好好吃飯,便要拿這雞蛋與肉湯混合蒸製而成的菜肴去“哄騙”。它的口感滑嫩,是胃口不佳時的好東西,陳晞覺得郝有才的準備有心了。
沈暮白伸手去取陳晞手上的湯匙,已經快送到自己嘴巴邊上,卻突然停住了,她眉頭都皺得變形了。
“啊!燙——燙——”
她原本想將雞子羹直接放進嘴裡的,然而溫度實在太高,幾乎燙得她無法忍受,她隻得匆忙將湯匙放回到陳晞的碗裡,略帶一絲尷尬。目光轉向他,她卻看到他帶著淺淺的笑,她的眼中忽然掠過一抹不明。
他的嘴角為何抑製不住的上揚?她垂下眼眸,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菜肴上。
出乎意料,陳晞又重新拿起被放下的那勺滾燙的雞子羹,神色從容。下一刻,他竟然輕輕地將湯匙放到自己的唇邊,離開一點距離,做起了吹涼的動作。他的動作自然流暢,並未察覺到對麵的沈暮白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沈暮白趕忙低下了頭來,假裝專注於碗中的飯菜,她耳根微紅,手中的筷子也有些握不穩,暗自納悶:他竟親自為我吹涼?這念頭一出,熱意便順著她的脖頸漫上雙頰,她不禁在心底暗自斥責自己:荒唐,怎可如此胡思亂想!
陳晞像是完全不覺得尷尬一樣,並未停下,他一邊輕吹,一邊細心地用另一隻手托著那湯匙,生怕它掉落似的。片刻後,他將湯匙舉起,推往沈暮白的嘴邊,溫聲說道。
“好了,現在不燙口了。你嘗嘗。”
沈暮白對上了陳晞炙熱的目光,他笑意盈盈的,卻又是那般慣有的認真,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霸道,她隻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道。
“多謝。”
話音剛落,她原以為他會將雞子羹的湯匙放入她的碗中,可誰知,他竟伸手將湯匙送到了她的唇邊。
“啊——”
他像是對待稚子一樣輕聲引導,語調柔和,可明明眼睛裡是不容決絕的堅定。
這一遭讓沈暮白直接怔住了,她的瞳孔徐徐放大,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幾近在這片刻內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空氣裡分明多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陳晞卻繼續用上半身俯身靠近,沈暮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垂落的發絲和唇邊淡淡的得意。
眼見她沒有反應,他又繼續開口。
“張嘴。”
他的聲音低沉,卻有讓人無法抗拒的蝕骨銷魂,酥麻到骨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