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看著沈暮白轉身,低低笑了,他將手中的蜜餅又撕開一塊,慎重地再放入自己的口中,在齒間化開。他並不愛甜食,更不喜歡這樣冷掉的麵餅,畢竟他向來對用膳要求頗為嚴格
但這小小的一口,似乎讓他的心頭有什麼被填滿了。
侍衛們和世子們站在一旁,不敢出聲,連眼神都儘力地躲閃,但內裡卻早已翻騰開了。他們低垂著頭,不敢發出一絲笑聲,讓氣氛靜得反而有些詭異。
這長公主和晞皇子分明是在……
打情罵俏……
謝勉自然都看在眼裡,他和長公主的親近與示好似是全然打了水漂。他麵上還是毫無破綻,可暗地裡捏緊了拳頭,來令國後自己有意無意的拉攏陳晞,便是為了借“謝勉”與陳晞表兄弟的身份好拉近距離,以此有力借力,除掉陳晞這一最大阻礙,方便成就自己與長公主。關於這份關係的秘辛,應當隻有自己和陳晞與其母親知曉。可即使他刻意套近乎,陳晞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戳破和承認過。
這一路上,謝勉有些不好的感覺。沈暮白越發親近的是陳晞,而不是自己……
隻有火折的光輕輕跳動,讓眾人麵色晦暗不明。謝勉隻是笑,像一隻深藏利爪的狐狸,儘是令人捉摸不透:沈暮白,你最不好不要讓我失望。
保州獄。
沈暮白和陳晞帶著一行人穿過幽幽的甬道,腳步在空曠的地麵上回蕩。周遭自然如同這座牢獄的厚重氣息一般沉悶,潮濕的黴味和腐朽的鐵鏽味混合。她的步伐不再沉重,眼看已經將殺害刺史的要犯收入牢中,而關於那靈之夜宴圖滅門案也像是浮出了水麵,她頗有些誌得意滿。
然而陳晞,卻脊背發涼。他不喜牢獄這樣的極陰之地,還有麵前這些囂張不可一世的獄卒們,會讓他想到那些不好的過往。自己的腿便是這樣廢了的……
他們先行路過關押刀疤男的牢房,沈暮白並不認得他,向陳晞問道。
“這人又和刺史之死有何乾係?”
陳晞也正要開口,告知了沈暮白方才在窄巷前,他率人圍堵了此人。
“祝二弟鬼祟在榜文前對比掌印後,他一直跟在祝二弟身後,行動有鬼。我們將他從住處抓回——”
還不等陳晞悉數說完,沈暮白卻耐不住性子了,她火急火燎就要衝去審問那祝二弟。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碰到一個殺人要犯,且還全盤皆認,實在有些破案在即的氣血澎湃。
“無妨。先去祝二弟那邊。”
在輪椅之上的陳晞,當然感覺到了沈暮白溢於言表的急迫,隻好開口道。
“先不要急於下結論”,他的語氣淡然,但想了想不如賣了個關子,隻是和聲細語地提醒她稍安勿躁,“不如聽聽他的說法,再決定如何提審祝二弟。”
沈暮白根本顧不得陳晞地勸阻,就直直地往前走,她如火,他似水。溫溫吞吞的性子辦不成大事!
陳晞隻是搖頭,似乎有些不忍,卻也隻能任由她去。沈暮白此人,必須自己撞了南牆才會覺得他人的諫言有理。
關押祝二弟的牢房被獄卒們打開,沈暮白迅速走到阿祝麵前,激動不已。
“說,你到底為何殺了刺史廖騰?又受到何人指使要屠人滿門!”
窩在陰暗角落裡的祝二弟,此時將低下的臉抬起,滿麵汙垢,但亢奮得渾身顫抖,聲音有些嘶啞。
“我就是要他死!誰讓他當著鄰裡鄉親的麵,不肯收我為徒。廖騰就是在赤裸裸地羞辱我、鞭笞我!給我帶來如此大的屈辱!我怎能讓他苟活!”
他話音一落,猛地向前傾,身上的手鐐、腳鐐隨即哐當作響,嘈雜不堪。他向著沈暮白和陳晞的方向撲來,仿佛要用儘全身力氣昭告天下。
沈暮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而陳晞地輪椅還在原處按兵不動。
祝二弟的目光變得愈加冷冽又炙熱,緊緊盯著沈暮白白淨的臉蛋,麵容扭曲了起來,這讓沈暮白頓感不適,又想到先前他拿著匕首的手遊移在自己脖頸處,心中不禁生出厭惡。
根本毫無顧忌,祝二弟興奮地繼續說著,粗鄙不堪。
“那夜,我買通了倡樓的女子,讓她們去找刺史,叫她們好好服侍刺史。”
說著說著,祝二弟的眼神變得愈發狂熱,甚至有些厚顏無恥,語氣中充滿了憤恨與不後悔。
“廖騰那樣的人,酒色財氣,根本不配擁有尊重!他,哪有什麼才學可言?我早已看穿,他不過是一昏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