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祝福我,神父,因為我犯了罪。”
話一出口,他便懊悔不迭,眼神慌亂地盯著地麵,心亂如麻。
不知後續該如何是好,隻覺尷尬與無措如藤蔓般將自己緊緊纏繞。
神父沉默有頃,隨後以一種沉穩而溫和的語調發問:
“孩子,你在戰爭中可有殺戮之舉,犯下了違背神意的罪孽?”
神父的聲音輕柔卻仿若攜著一種無形的力量,於這昏暗幽秘的空間中幽幽回蕩,直直探入卡洛靈魂深處。
卡洛緩緩抬起頭,雙眸之中滿是複雜交錯的情緒,有回憶的痛苦,有辯解的渴望,還有一絲對神父評判的擔憂。
他重重地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努力從那血腥且沉重的過往中汲取一絲能夠訴說的力量。
良久,才以沙啞而低沉的嗓音緩緩開口:
“神父,在戰爭歲月裡,我與英格蘭人曆經諸多戰鬥,也確有不少英格蘭人喪生在我的劍下。
我深知此等行為違背了神‘愛你的敵人’之教誨。
但我絕非是那殘忍無度的濫殺之人,我的劍,隻為守護我法蘭西的疆土,庇佑我法蘭西的子民。
英格蘭軍隊所到之處,仿若惡魔過境,哀鴻遍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我親見鄉親們處於那般慘狀之中,又怎能忍心袖手旁觀?
尤其是在圖爾奈之時,我曾親眼目睹一個名為沃德的村子被英國人屠戮殆儘,付之一炬。
讓我去愛這般惡行昭彰的敵人,我實難做到!
我以手中之劍為盾,為正義而戰。每一次揮劍,皆是以阻止暴行肆虐為念,而非為一己私欲而逞強鬥狠。
”卡洛說著,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雙手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像是回憶起那慘烈的戰爭畫麵仍心有餘悸。
神父微微頷了頷首,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中透著一絲凝重與沉思:
“孩子,戰爭雖常以各種堂皇之理由賦予殺戮看似合理的外衣,但生命之珍貴與厚重,絕不可輕視忽略。
你在那殘酷的戰場之上,可曾被仇恨的陰霾蒙蔽心智,從而失卻了公正與悲憫之心?”
卡洛的眼神瞬間閃躲了一下,仿佛被神父的話語擊中了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但旋即又重新燃起堅定的光芒。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誠摯而熾熱地透過隔板望向神父所在的方向:
“神父,仇恨確曾如洶湧波濤在我心中翻湧奔騰,然我時刻以理智警醒自身。
曾有一場戰鬥,我俘虜了敵陣十數名士兵以及一名騎士。
他們遠渡重洋來到我法蘭西的土地之上,手持武器肆意傷害手無寸鐵的無辜之人。
可當麵對我們這些更為強大的對手時,卻又卑躬屈膝,儘顯怯懦之態。
我自是知曉,在神的眼中,生命皆平等,皆為神之恩賜,無論敵我。
但當時之情形,我無論如何也難以說服自己,處死他們便是失了公正和憐憫!”
卡洛的聲音逐漸趨於平穩,似是在這一番訴說之中,尋得了內心久違的安寧與平靜,那因戰爭而緊繃的身軀也稍稍鬆弛了些許。
神父沉默了片刻:
“孩子,你雖言辭鑿鑿,但戰爭中的殺戮,終究是對神之旨意的一種挑戰。
你可知道,英格蘭人亦有眾多靈魂,我們怎能輕易判定他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