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銀價,一兩銀子已經漲到2000多文,這是蔡京濫發劣錢造成的。
“短佰”也愈發普遍,就連鐵錢都能“短佰”,簡直離譜到家了。(注:短佰又稱省佰,不足一百文錢,卻能做一百文交易。即良幣的購買價值,已經超過其本身幣值,官府收稅都認可這種情況。)
一直在輔導孩子念書的朱國祥,不知何時已將毛筆拿來,直接遞到鄭泓的手中。
鄭泓驚訝道:“俺隻交了定錢,你們便肯給貨,就不怕俺不認賬?”
朱國祥微笑道:“鄭家的信譽,比一支毛筆貴重得多。”
父子倆現在不愁吃的,錢財反屬其次,隻想搭上鄭家那條線。
“果真爽利人,”鄭泓起身抱拳,“今後有甚困難,去了洋州,報俺名號便是。買筆的餘款,等俺回家以後,立馬差人送來。對了,這筆有什麼說辭,俺也記不住,能不能寫在紙上,送禮時俺才好吹噓一番。”
“可以!”
朱國祥從白祺那裡要來筆墨,把湖筆的推銷用詞給寫上。
鄭泓吹了吹墨跡,等墨水乾得差不多,便折起來收進懷裡。
辦完正事,這廝再次掏出果脯,還托著紙包問:“兩位要吃不?”
朱國祥沒好意思去拿,朱銘卻不客氣,狠狠抓了一大把,他認為自己需要補充糖分。
一塊果脯塞進嘴裡,鄭泓忙不迭發問:“二位真個去過海外?”
“家父出海過。”朱銘說道。
鄭泓興致勃勃:“快講講,俺還沒見過大海呢。”
一回生,二回熟。
編起故事來,朱銘已經頗有經驗,亂七八糟瞎雞兒胡侃,把小胖子聽得一愣一愣。
當然,也不是全都信,鄭泓更多的是當故事聽。
洋州的新奇玩意兒,鄭泓已經玩膩了,他性子又懶不喜遠遊,總愛向人打聽陌生的世界。
講著講著,朱銘突然回屋,抓來一把玉米種子:“請看此物。”
“這是……糧食?”鄭泓猜測道。
朱銘開始放大招了:“此物喚作玉米。家父在海上遭遇颶風,連人帶貨,皆沉入海底,我朱家就此破落。在那次海難中,家父抱著桅杆,漂流至一島嶼。島上有個白發老者,自稱已活八百歲,贈予家父這玉米種子。”
“遇到了仙人?”鄭泓下意識不相信,覺得朱銘在吹牛逼。
朱銘一本正經道:“老者說他不是神仙,隻是一修道散人。不但將玉米種子贈予家父,還說了十二個字:丙午亂,豬騎馬;西北出,安天下!”
鄭泓瞬間坐直身體,兩隻眼睛死盯著朱銘。
不遠處的朱國祥,聞言也瞬間轉身,一臉無語的看著兒子。
讖緯,不是啥稀奇玩意兒,讀書人多少都知道。
大楚興,陳勝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鄭泓忽又縮回交椅,嚼著果脯,一臉癡笨相:“啥意思?俺聽不懂。”
“我也不懂,”朱銘說道,“老者既提及西北,家父回到陸地,便帶著我朝西北而來,打算尋個地方落戶,把這玉米種子給種下去。”
鄭泓笑著說:“既聽不懂,還是講美猴王吧。”
“好,就講美猴王。”朱銘也笑起來,笑容格外燦爛。
兩人似乎把那句讖言給忘了,朱銘講得精彩,鄭泓聽得入神。
一直講到嚴大婆和沈有容回家,鄭泓才起身拜彆,約好了明天繼續聽故事。
這小胖子走後,朱國祥把兒子拉到茅房:“你著急什麼?先站穩腳跟再說!”
朱銘笑道:“朱院長,你不是苦惱玉米的退化問題,擔心沒法向村民解釋嗎?我給你想到辦法了。你說二代種子,有一定幾率退化。這可以推給仙人,就說玉米是仙人所賜,沾著仙氣所以收成好。二代種子,仙氣散了一些,所以收成有高有低。三代種子,仙氣散得更多,以此類推下去。”
“這說法確實方便,”朱國祥欣然接受,隨即又板起臉,“彆轉移話題,我在問你讖言的事。”
朱銘說道:“隨口瞎編的,以後要爭天下就拿來用,不爭天下就當啥也沒說。就跟下圍棋一樣,大老遠扔出一顆棋子。而且,我故意說"安天下",不說自己要"得天下"。安天下有很多種理解,擁護宋室做忠臣,這也算安天下嘛。”
朱國祥沉默不語,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下次說話辦事,咱們先商量好了再來。”
“可以。”朱銘認同這個建議。
至於那句讖言,此時肯定無人相信,更搞不明白是啥意思。
等到丙午年,朝廷改元靖康,大家就能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