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罵不到具體的誰,罵罵狗屁政策總可以吧?
所以很多人並不是真的相信讀書沒用,而是擴招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於是揣著明白在裡麵扇妖風。
另外一些人則是借著風潮,輸出他們的素質教育思路。
煽動的人壞,跟著鬨哄的人蠢,一半一半吧。
不信您等著瞧,等到四年後大規模畢業,他們還得鬨!”
“你你你你你……”
老校長死死扣住搖椅扶手,手是不哆嗦了,可嘴唇一直哆嗦著。
“誰跟你講的?!有人跟你聊過了?!”
“至於麼?”方星河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詫異,“這麼簡單的事兒還用人教?難道不是看看新聞就能猜出來嗎?”
這狗東西!
小老頭給刺激得滿臉土灰,往搖椅裡一癱,心臟跳起來都不是好動靜。
大校長心裡憋屈啊!
好心好意來警告小崽子,順便裝個逼,樹立一點老薑形象,結果可倒好,反手就被狗崽子給抽了回來!
天才都這麼離譜嗎?!
你看你,又想多了。
正常天才真不這樣,隻不過咱方總以前就是乾這行的,從輿論走向分析背後原因是職業素養。
“那……”
小老頭好像還有點不死心,又試探著問:“韓涵那邊的情況,你也了解?”
“嗯啊,更簡單了。”
方星河理所當然的點頭,一點縫隙沒給小老頭留。
想跟我裝逼,給錢了嗎你?
前世今生都有很多人想不通:韓涵的《杯中窺人》確實牛逼,但隻是區區一次留級而已,憑什麼引發那種程度的社會大討論?
真相特彆簡單——
好大哥隻是恰逢其會,成為一個引爆點,被各路妖魔鬼怪拿來借題發揮罷了。
根本原因仍是經濟下行疊加大學擴招,再加上民眾對於教育實在太敏感,所以壞人們一鼓動,馬上就掀起那麼大的聲浪,好像整個社會都在為韓涵躁動一樣。
社會確實躁動,但不是為他。
時代的主角永遠是人民,偶然站在最高處被萬眾矚目的那個人,通常隻是一個象征性的符號,韓涵如此,馬雲亦然,方星河也不會例外。
區彆在於,站到最高處之後放眼蒼茫,誰能夠仍然冷靜仍然清醒,真正看清楚曆史與眾生的必然、時代對個人的偶然,誰才有資格笑著退場。
萬事俱已,揮袖而去,是華夏式英雄最大的浪漫,最高程度的灑脫。
方星河暫時還做不到,他的心性隻能撐起前半截——明心正意,然後充分發揮主動性,帶著憤怒去做一些快樂的事,而不是消耗掉所有快樂之後在迷惘中走向憤怒。
而此時的韓涵,誰好誰壞都沒看清,一點覺醒的邊兒都沒摸到。
哪怕到了明年,《三重門》橫空出世,爆賣幾十萬冊,他仍然是那個牽絲木偶。
這就是兩人最大的不同,不在文筆,而在內核。
方星河眼神悠遠,輕飄飄道:“韓涵他爸和經紀人借著東風趟渾水,想辦法推動了炒作,幫韓涵揚名,倒是挺踩點的,但是歸根結底,仍然是時代的力量,恰逢其會罷了。”
老校長越聽越心驚,也越聽越生氣:“你心裡什麼都清楚,還往渾水裡趟?你又不缺這點熱度賣書!”
真正的理由,方星河不能講,但他可以講義氣。
未來影帝滿臉堅定:“韓涵可是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我怎麼舍得讓好大哥獨自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所以你就亂開炮?!現在黑得跟炭一樣!”
“在名聲和義氣中間……”狗方挑了挑眉,一種戲謔油然而生,“當然是我爽最重要。”
聊不下去了。
真的,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聊。
小老頭感覺,跟方星河聊正事早晚要被氣死。
裡裡外外,哪有一句實話!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這樣的方星河,卻又叫人足夠安心,不必擔憂他因為區區一點風波就倒在年少稚弱時。
“算了,懶得勸你了。”
心情複雜的小老頭憤然起身,拔腿就走。
臨走時扔下最後一句:“其實原本我是不太放心劉大山的,根基太淺薄,也容易拿你做文章,現在看來,倒是瞎操心了。
既然你認可他,那就快點做出成績來,實驗校長的位置他到底能不能坐住?不取決於我,取決於你的影響力有多大。”
小老頭走後不久,劉大山便打來電話,聲音有些緊張。
“星河,張校長有什麼吩咐嗎?”
方星河隨口回道:“叫你幫我在學校體育場後麵弄套院子,彆的都是一些閒話。”
“好,放心交給我!”
劉大山極痛快,一點廢話都沒有:“除了把屋子收拾得亮堂一點之外,你對家具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
方星河環顧堂屋,隻是看,卻並未想要帶走任何一件。
看了一陣,輕聲道:“隻是落腳而已。”
“那行,開學前保證交工。”
“錢我回頭給你。”
“嗐,鬨什麼,有學校的經費不用,用自家錢?工費也不要提,像我這種校職工,不就是為了你們這些學生服務的嘛!”
瞧瞧,態度多好,身段多柔軟?
方星河不太懂政治,但他懂人心。
劉大山的校長之位若隱若現,缺點不就是缺乏服眾的力量嗎?
哥們有,而且管夠。
他不圖劉大山能幫上自己什麼大忙,隻要做好後勤,減少麻煩,再帶帶家裡的小鷹崽子,足矣。
為總統服務的是幕僚長,為我服務的,怎麼還不值一個校長呢?
且等著吧,我的書一旦麵世,有你牛逼的時候。
……
掛斷了電話,方星河開始從報紙裡提取信息。
果不其然,當北青三篇刊登後,那幫臭蒼蠅總算是看到了屎,頓時應激,立即發動瘋狂反撲。
批評鋪天蓋地,每天都有,從第一天持續到現在,沒有最激進,隻有更凶悍。
黑潮洶湧,大浪滔天。
大熊和紅中兩位南派核心大主筆先後發文,打了一次好配合。
大熊的方向,主要是對方星河的“發言資格”提出質疑。
“我不是不讓人講話,我是希望任何人在開口之前都能動動腦子,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有沒有能力、有沒有真正的獨立人格和進步思想,可以在這種與自己不相關又過於重大的議題上發言。”
而紅中的主旨思想,則是美化媒體人,構建統一陣線。
“我們這些常年活躍在輿論第一線堅守正義陣地的媒體人,經過了廣大讀者的驗證,得到了高知群體的信賴,飽經雨雪風霜,因此才具備對錯誤政策進行批評的公信力。
這既是我們媒體人的責任,也是我們得到了廣泛許可的權利。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正確的批評而被肆意辱罵,失去了批評的自由,那麼我們的民眾將在民主的垮塌中漸漸墜入絕望……”
殺傷力不太夠,但是煽動性極強,直接把方星河釘到了自油的對立麵。
爾後,在每周四發行的難防周末上,烈山第三次撰文,終於不再客氣,正式開炮將方星河噴得體無完膚。
這是他們以為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