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一口價三兩銀子。”
太貴啦!“
“客官,一分錢一分貨,不貴!”
顧玉生把彎劍放回地下。
蕭歸沐走了近來,問道:“臭不要臉的,你去過州府衙門嗎?”
顧玉生說道:“今天是第一次去。”
蕭歸沐又問道:“這條街是通往州府衙門嗎?”
顧玉生說道:“剛才我問了,這條街是通往州府衙門的。”
蕭歸沐問道:“還有多遠?”
顧玉生說道:“不知道。”
此時,顧玉生才後悔早上出門時不問清楚從戚家鹽店到陽州府衙門有多遠的路程!要是知道,他便租輛馬車坐著來啦!
他走了半天的路,兩腳有點酸。他想尋找一個地方坐下來歇歇。
恰時,忽然聽見街麵上傳來了一陣陣的喝道聲。人們都審時度勢地走向街道兩邊站立,因為他們早就知道喝道聲的傳來意味著什麼。
顧玉生一把拉住蕭歸沐的手,退回到刀槍店的檔口後麵。他們和人群裡的每個人一樣,向著街口翹首張望。
不久,隻見旌旗蔽日,一對對緝捕、防衛和隸卒從前麵經過。一乘官轎走在隊伍前麵,顯得格外醒目。大轎後麵緊跟著十幾乘小轎,接著又是十九輛馬車。最後那乘小轎旁邊有位公子騎著一匹馬護著;人和馬都是白色。
蕭歸沐站在顧玉生身邊,一邊觀看一邊暗暗點數。她突然感歎道:“娘啊,這家子人真多!我點過數啦!大大小小不下兩百!”
顧玉生小時候也曾在陽城生活一段時間,但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麵。他向站在旁邊的一位讀書模樣的一位中年男人施禮問道:
“敢問這位兄台,這是何等的大官,竟然如此氣派呀?”
那人看見顧玉生儒巾襴衫,是一位秀才,便還禮說道:“在下也不太清楚,聽人家說,這是新臬台李大人到任。”
顧玉生道了謝,拉著蕭歸沐隨著人群走。
蕭歸沐突然拉了拉顧玉生的衣袖,用手指著前麵說道:“臭不要臉的,你看。”
顧玉生順著蕭歸沐的手指向前望去,隻見走在最後的那乘小轎在前麵街邊停了下來。接著,從轎裡下來了一位端莊美麗的中年婦女,她走近一個鋪麵的店主,好像要打聽什麼事。
顧玉生停止了腳步,他遠遠地打量著那位中年婦女,他在腦海裡尋思:這位婦人看起來好麵熟啊!就是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蕭歸沐又拉了拉顧玉生的衣袖,說道:“你愣啥呀?那位夫人看起來很高貴!你再看看,那位騎在白馬上的白衣姑娘一定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們母女都很俊!”
顧玉生細心地打量起那位“白衣姑娘”,突然罵道:“臭丫頭,你年紀輕輕眼睛咋就花了呀?前麵那位著白衣的朋明是一位公子,你為何說他是‘白衣姑娘’啊!”
蕭歸沐細心一辨,霎時漲紅了臉,笑著說道:“玉生哥,他明明是一位公子,乾嘛非要男扮女裝呀?”
顧玉生再次看了白衣公子一眼──他正在上馬,中年婦女也正在上轎,心想那位白衣公子似乎也曾相識。
蕭歸沐發現顧玉生呆呆地盯著中年婦女看,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走吧,她又不是你娘,你發什麼呆啊!”
午後,顧玉生和蕭歸沐才來到衙門街。
可是,離州府衙門很遠,蕭歸沐便不肯向前走了。遠遠地站著,兩眼隻顧瞪著衙門前的兩隻石獅子看。
顧玉生催促道:“走啊,我倆到前麵的寅賓館打聽打聽。”
蕭歸沐卻往後退,說道:“玉生哥,我不去了,你自己去打聽吧!”
顧玉生問道:“為啥呀?”
蕭歸沐說道:“大門前的兩隻獅張著大口,又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心有點慌。”
顧玉生罵道:“這是石獅子,又不是真獅子,你怕啥呀?”
蕭歸沐躲進顧玉生身後,說道:“玉生哥,人家就是怕嘛!請彆逼人家……”
顧玉生回頭看了看蕭歸沐,發現她身體正在發顫──不像是裝的,連忙安慰道:“好好好!你就站在此處一動不動,我一個人去打聽好啦!”
顧玉生一個人到寅賓館去了,但很快又回來了。
蕭歸沐問道:“聯係到玉人大哥啦?”
顧玉生說道:“人家說此時照磨所已經散衙了,叫我明天早點來。”
蕭歸沐問道:“接下來我倆去哪裡呀?”
顧玉生說道:“我倆午飯還未吃,你還未餓嗎?”
蕭歸沐說道:“我快餓死啦!”
顧玉生說道:“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去尋個飯館飽食一頓才好。”
蕭歸沐問道:“你請客嗎?”顧玉生說道:“那當然。”
顧玉生因長期在曬鹽場勞作,皮膚被曬得有點黑,但他容貌俊美,身材魁梧,現在又是儒巾襴衫打扮,更加顯得與眾不同。
當他引著蕭歸沐進入飯館時,隻見裡麵一位客人迎了過來,說道:“玉生老弟,三年不見,還認得出老哥嗎?”
顧玉生一看,此人便是陽城有名的老秀才蔡承友。顧玉生三年前參加院試時同他相識。蔡敬友,五十多歲,無兒無女,是個老光棍。曾多次參加鄉試,但祖墳至今未冒青煙,而文曲星至今也沒有抽出時間來光臨其家。幾十年了,依然是個秀才公。他家貧如洗,幸虧寫得一手好字,尤擅小篆,便在陽州府學門前街賣字畫為生。他為人慷慨,喜歡同年輕人喝酒談天。顧玉生年紀輕輕便中秀才,口才了得,又會武功,讓這位蔡老秀才喜歡得不得了。顧玉生也很讚賞承友的小篆。兩人曾多次在一起喝酒,並成了忘年之交。
顧玉生連忙笑著問道:“老書櫥,您不在書攤裡看管好書畫,咋跑來酒館喝酒來啦?”
蔡承友說道:“那年你們院試之後不久那書攤就關門啦!陽州府的照磨所的蘇照磨幼年曾同我同窗,他看重我的小篆,便邀請我到照磨所專管文學卷宗。這事令兄顧玉人知道,難道他從不向你提起過我嗎?”
顧玉生說道:“我大哥那年參加秋闈落榜之後一直不回曬鹽場,我也有三年不見過他啦!”
蔡承友看了看蕭歸沐,問道:“她是誰?”顧玉生說道:“她是我的表妹,今天一起來陽城走親戚的。”
蔡承友又詳細打量蕭歸沐一遍,說道:“玉生老弟,你表妹有女俠之相。”
顧玉生笑著說道:“老書櫥,她是個會趕海的丫頭而已。”
蔡承友邀請顧玉生和蕭歸沐同坐一席。忘年之交久彆重逢,不亦樂乎──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論地是免不了的。
蔡承友問道:“玉生老弟,你見到你令兄了嗎?”
顧玉生說道:“其實我們今天是來尋找我大哥的,可來遲了,散衙了,見不著。”
蔡承友說道:“你們今天來早了也沒用!我們照磨所今天放假了,你大哥不在照磨所裡當值。”
顧玉生問道:“老書櫥,今天既不是節日又不是祭拜日,又不逢休沐,照磨所因何放假?”
蔡承友說道:“隻因為今天是新臬台李大人到任的吉日,上頭通知,州府裡全部有品的官員都要去迎接,無品的一律放假。”
顧玉生問道:“這新臬台李大人是何等官員,竟然讓州府裡全部有品的官員都要去迎接呢?”
蔡承友說道:“這李按寨使官價正三品,比布政使從二品還低一級。但這不是關鍵!”
顧玉生問道:“關鍵是什麼呢?”
蔡承友說道:“關鍵是:據說這位新臬台原是中原的一位鹺政,中原大饑荒那時候,很多官員都借賑實之機中飽私囊,唯有這位李鹺政把自己府裡的餘糧拿了出來救活了很多災民。大饑荒結束之後,朝延追責,中原很多官員都被砍了頭,唯有這位李鹺政被當今聖上嘉獎!他官聲好,州府的官員們是衝著他的官聲而去的。”
顧玉生點著頭說道:“原來如此。”
灑飽飯足之後,顧玉生和蔡承友都爭著付酒帳。酒館掌櫃說同席的那位姑娘已經算了。
蔡承友瞪著蕭歸沐問道:“你一個丫頭家家的,憑什麼要替我們兩個男人算還酒帳啊?”
蕭歸沐說道:“老書櫥請彆激動!憑老書櫥剛才說的那句話:本姑娘有女俠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