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是臨安有名的一處大繡坊,現有繡工不下百餘人。
由於陌上花繡坊承接了宮廷繡品的進奉生意,乃是皇商,所以被公推為杭繡行首。
“陌上花”繡坊,是三進三出的一幢大宅院,前院和中院都是繡坊區,後院兒是“陌上花”大掌櫃的肥天祿的居處。
在這寸土寸金的臨安城裡,肥家居然擁有占地畝的一處大宅院,實也是極闊綽的人家了。
因為前院不僅是繡坊工室,還要用來接待客人,所以大門整日裡敞著,有“門子”在這裡接待。
楊沅見了門子,向他道明來意,門子就把楊沅讓進門,又喊來一個“院子”,引著楊沅進去。
這三進三出的院子在正院兩側還有跨院,每個院落又分隔成一個個不同的區域,分彆給繡師、繡工和學徒們使用。
佝僂著身子的“老院子“引著楊沅往後院走,告訴他說,掌櫃的近來身體不大好,這兩天都在後院休息,較少到前麵來。
到了後宅,楊沅被引進客堂坐了,先奉一杯茶上來,茶吃到一半,肥天祿就從屏風後邊走了出來。
這肥天祿隻是吃了姓氏上的虧,實際上他一點也不胖,反而有些清瞿。
他身材不高不矮,年紀五旬上下,眉眼清正,隻是神色有些憔悴。
楊沅一見“老院子”跟在此人身後,就知道是肥天祿到了,忙起身揖禮:“不想員外正有恙在身,晚輩來得不巧,實在抱歉。”
肥天祿拱了拱手,微笑道:“足下就是楊家二郎?”
楊沅道:“正是晚輩。”
肥天祿請他坐了,自己也一撩袍裾在主位坐下,展顏道:“老夫原以為你還要過幾日才來,不過倒也無妨,老夫已經給你安排妥當,選了一個手藝甚高的師傅……”
楊沅忙打斷他道:“實不相瞞,晚輩已經在廂公所裡謀了差使,也是因為晚輩坐不住的性子,怕來了繡坊學不好本事,反而辜負了員外的美意。今日登門,是向員外說明此事,致謝並道歉的。“
肥天祿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原來如此,那也無妨啊,二郎何必這般客氣。你實在不必跑這一趟,等你兄長在宮裡見到小女時,告訴她一聲就行了。”
楊沅誠懇地道:“員外是仁厚長者,不拘泥小節,可晚輩哪能不知好歹。若不是家兄正有要務在身,今天也要和晚輩一起登門致謝的。”
楊沅怕言多有失,和肥員外謙遜客氣一番,便端起茶來一飲而儘,又將茶杯雙手奉還於桌上。
這叫“謂謝茶謝事謝主人”,告彆時的這杯茶,可不能晾在那裡,要喝了才是禮數。
肥員外見他頗知禮儀,倒是生出幾分欣賞來。
肥員外是生意人,哪怕現在事業做大了,已經是杭繡行首,待人接物也極儘禮數。
此刻對楊沅又生出了欣賞,故而雖然病怏怏的,卻還是起身相送。
楊沅見狀,便放慢了步伐,以照應肥天祿的身體。
肥員外察覺楊沅的心思,對他愈發地欣賞了,此時倒有些忱惜他不能成為繡坊的人了。
二人走近中門時,一個淡衫儷影從前邊走進來,一見肥天祿陪著客人迎麵走來,那麗人順勢一拐,就走向旁邊空廊。
那是貼牆而建的一條單麵空廊,簷牙高啄,廊腰縵回。
待楊沅和肥員外走近時,那人已沿著空廊走遠了,隻留給二人一道嫋娜的背影。
楊沅抬眼看去,一條樣式簡約、風格素雅的褙子,襯得她的身段無限風流,可你偏偏又能從中嗅出端莊綽約的韻味來。
她挽著一個黑亮潤澤的挑心牡丹髻,髻上插了一隻步搖,人行款款,步搖不動,真如流水一般。
就隻這一道背影,就如一副畫,透著一種歲月沉澱形成的獨特韻味。
哪怕楊沅有著後世發達的資訊,見過太多精心打扮,又有各種聲色效果、圖美顏幫忙,甚至還有bg加持的美女,竟也不如這一個無聲的背影韻味之美,那是跨越了年齡和空間的韻味。
想著此人可能是肥掌櫃家女眷,所以楊沅沒敢多看,抬頭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肥天祿見他望去,卻已主動介紹起來:“那位是李夫人,一位女師。小女自幼就由李夫人教導諸般禮儀和琴棋書畫。
嗬嗬,自從我家做了皇商,小女時常要出入宮闈,因為有了李夫人當初的指點教習,小女出入宮闈時諸般禮儀從無差錯。
這位李夫人就住在我這繡坊的西牆外,因而常來家中與小女一聚。”
肥員外這麼主動,是因為涉及李夫人,他的心思也敏感起來了。
這樣活色生香的一個美婦人,時常出入肥府,肥員外懼內,他也怕流言緋語啊。
楊沅恍然點了點頭,原來是教禮儀的一位女師,難怪氣質這麼好。
楊沅暗暗把這位李夫人記在了心裡。
他以後做公關,可能會用到不同行業的各種人才。
若不想臨危抱佛腳的話,那他就得時刻注意搜羅各種人才的訊息。
機會,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