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建議道:“黑衣一直在盯著殿前司的那幾個軍頭兒,這件事,還是交給他來辦吧。”
木恩點了點頭。
劉商秋雙眼一亮,馬上道:“那麼,盯國信所的事兒,就交給下官來辦吧。”
曹敏和劉商秋是正副職的關係,而且論背景,劉商秋比他還要大。
對於劉商秋的主動請纓,曹敏不好拒絕,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木恩。
木恩剛要說話,劉商秋已然道:“若是提舉覺得下官不堪造就,下官也無顏在皇城司待下去了,自當辭官,去邊關做一小卒,一刀一槍積攢軍功!”
國舅爺要辭去皇城司的差使,去邊關當一個大頭兵?
木恩已經想象得出官家會如何逼他去請國舅回來了。
還有劉國舅那五個姐夫會如何對他疲勞轟炸。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木恩咽了口唾沫,乾笑兩聲道:“好!監視國信所一班人,就辛苦劉副指揮了。”
……
楊沅坐在榻邊,過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握住了大哥的手。
楊澈的手本來比他有力的多,此時卻虛弱而無力。
他的手很涼,楊沅就用自己的雙手捂住它,仿佛這樣就能把生命力一點點傳到他身上似的。
他從未想到過大哥會遭遇生死危機。
因為皇城司抓捕的多是潛伏在大宋官署衙門裡的金國間諜,
一個有備,一個無備,一個人多,一個人少,
雖然總有狗急跳牆的,但要說生命之危,卻也不會太大。
可是這一次……
從大哥身上的傷勢之雜、之重,還有那個寇都頭的狼狽,他就能想象出兩人遭遇了多麼可怕的局麵。
已經將近六月,天氣很暖和了。
就算這屋裡的一張長凳、桌上的一隻水碗,都不會這麼涼。
為什麼當一個人的生命力如此衰弱的時候,會有一種涼到刺骨的感覺?
外邊,有幾個皇城卒經過,有隱隱的交談聲傳來。
“國信所那些狗娘養的,真他娘不是東西!尤其是那個勾當官沈鶴。”
“就是,大家都是吃皇糧的,哪怕平時再怎麼不和,生死關頭還能不管?”
“咱們的人快死光了,他們國信所的人一個活口也沒抓到,一道傷也沒挨上,根本就他娘的沒出過力!”
楊沅聽到這裡,脊背一下子繃緊了起來。
國信所……
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國信所……他們僅僅是出工沒出力嗎?
楊沅的目光,就像橫在砥石上的一口刀,慢慢地鋒利了起來。
……
楊沅今晚沒有回小食店,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而且,他也沒叫人捎個信兒回來。
鹿溪為此心煩意亂,坐臥不寧。
直到小食店打烊,楊家兩兄弟那邊還是沒人回來,鹿溪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宋老爹作為一個老兵,而且是個極厲害的斥候兵,其實也早發現有問題了。
不過,如果隻是楊沅一人沒有回來,他才格外擔心。
現在連楊澈也沒回來,雖說楊澈倒是偶爾會夜不歸宿,但是和楊沅聯係在一起,他反而覺得,出問題的很可能是楊澈了。
隻是這些猜疑,他沒有必要告訴鹿溪。
“女兒,彆擔心了,他一個大男人,還能出啥事兒?
“之前楊沅不是有個朋友過來借宿過嗎?說不定他是去那朋友處,今晚就留宿在那兒了。”
“那他總該往家裡捎個信兒呀。”
“或許人家那朋友住的遠呢,哪裡就找得到順道的人來替他送信?好了,快上樓睡覺吧。”
宋老爹把女兒攆上了樓,但他卻沒有立刻睡下。
他拖著瘸腿,在天井裡慢騰騰地踱了一陣兒,又去了後門外。
站在石階上,宋老爹凝視著粼粼的水色,默然不語。
那一晚,真當他沒有嗅到那隱約的血腥氣麼?
隻不過,他現在隻是一個青石巷裡賣小食的瘸腿老漢,有些事,看破不說破而已。
楊家兩兄弟,彆是遭人報複了吧?
宋老爹憂心忡忡起來,他隻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平平安安,可不希望,能有什麼風波,落在她的身上。
閣樓上,鹿溪窗口的燈光熄滅了。
但這一夜,那扇窗卻不隻打開過一次。
隻是,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鹿溪始終沒有看到楊家兩兄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