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哪有不喜歡聽八卦的,所以劉媒婆並不在意丹娘的反應。
而且媒婆和人建立交情,不就是從聊天中來?
所以,劉媒婆便講起了楊沅和鹿溪的故事。
尤其是講到楊沅、鹿溪和盈歌在“王媽媽大茶坊”那次公開的衝突,三方各自的言語,動作,甚至有什麼心理活動,全都說的無比鮮活。
當時在場在不少茶客和茶博士,言語和動作能被人知道也就罷了,可是……
鹿溪如何的傷心欲絕,盈歌如何的得意忘形,楊沅如何的惱羞成怒,諸般心理活動,
她居然也能說的清清楚楚,就好像她劉媒婆是那三個人肚子裡的蛔蟲。
換一個蠢的,或許就信了。
你想,道衍和尚初次見到朱棣,說要送他一頂白帽子。王上加白,即為皇。於是兩個謀反家就此一拍即合的荒唐故事……
既沒有一個旁觀者,當事人也是一生都不會對彆人吐露的事兒,
都有人表情、動作、言語、心理,一應俱全地流傳下來,而且還有人傻傻地相信。
何況劉媒婆說的這番話,好歹還有旁觀者,可以用當事人的言語、動作來作佐證。
可是,丹娘偏偏不是那個蠢的。
“不對呀,二郎那麼大的本事,結交的人物又那麼厲害,連最有希望成為太子的恩平郡王都和他稱兄道弟,他會去北國給一個女人當奴作婢?”
丹娘聽著,心中便犯起了合計。
酒色財氣四堵牆,無論他想往哪堵牆上撞,也沒有一頭撞去北國的道理啊。
再說,他對我說起要訂親的事時,那神情可不像假的,他真的很歡喜啊。
短短幾天,他就變心了?
他若真是一個無恥小人,又豈會拒絕我的投懷送抱?
他若是貪圖富貴之人,光是從我這兒,他就放棄過多少好處?
劉媒婆講完了,借題發揮道:“丹娘啊,你說他一個不務正業的閒漢,若不是他大哥有本事,他能娶上這麼好的媳婦兒?
“可見啊,這人若是品性不行,那就是最大的不可靠了。他哥一死,沒人管著他了,他不就撒起歡了麼。
“所以說啊,這選擇夫婿,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他今天就是擁有一座金山,明天也能折騰到沒有立錐之地。
“咱們女子嫁人,無異於第二次投胎,你可得看準了,不能隻聽他的甜言蜜語,不能隻看他的俊俏模樣兒呀,那玩意兒當飯吃啊?”
丹娘打斷道:“大娘,你說那楊沅,他隻是一個閒漢?”
“可不,他之前呀,一直是宋家小食店的一個幫閒。前不久他哥才給他在‘陌上花’繡坊找了份工……”
劉媽媽又對丹娘做了一番科普,丹娘聽了,心中更是猜疑不定。
“原來如此,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呢。”
丹娘不動聲色地道:“大娘,我店裡還有事情,就不留你了。改天你若有暇,再來店裡吃茶。”
“噯噯,好,好,丹娘啊,這選丈夫啊,千萬要慎之再慎。尤其是伱年輕貌美,有家又有財,可得擦亮了眼睛,劉大娘認識的後生,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咱不騙人……”
劉媽媽識趣地站起來,又自我推銷一番,這才離開。
丹娘思索半晌,忍不住把青棠喊了來。
“青棠,店裡生意,先交給老侯打理,他是老人了,性子也穩當。”
“乾娘,那咱們去乾嘛呀?”
丹娘和青棠實是師徒,隻是這層關係見不得光。
她把青棠帶到‘水雲間’酒家時,因為當時是打算拿了聘禮就一走了之的。
所以青棠在酒家實也待不了幾天,便沒有給她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
結果因為方老三短命,兩人就被迫留了下來。
這一來,一個東家和一個打工的丫頭,關係太過親密就不合適了。
外界傳說青棠是她義妹等等皆為猜測,她二人也不反駁,但沒有個正式名份,總歸是個麻煩。
所以在認李師師做乾娘時,青棠覺得這個辦法很好,於是就對丹娘這麼叫著了。
實也是因為青棠自幼失怙,還挺喜歡有個娘親叫著。
雖說丹娘隻大她六歲,可很多母女,相差也不過十二三歲。
“青棠,我剛才聽劉大娘說起了楊大官人……”
丹娘就把劉媽媽剛才說過的話,簡單地對青棠又說了一遍。
不過,她沒說楊沅並非皇城司探事官,也沒提他跟著金國貴女去了北國的傳聞。
青棠聽了頓時氣憤起來:“我就說嘛,他賊眉鼠眼的不像個好人,果然是個大騙子。”
青棠立即小嘴巴巴地聲討起楊沅來。
丹娘卻想,楊大官人想在臨安做個人上人易如反掌,斷沒有去給金人為奴作婢的道理。
除非,那個金國貴女想招他為婿。
可是,一個大家族的貴女,能招一個閒漢,還是一個異族閒漢為婿麼?
再說,若真有這層關係,他豈有給那位金國貴女身邊的丫鬟送貴重禮物的道理?
而且……還是一副金釧。
如果,他和我有情,卻給青棠送了一對耳環或是一枚戒指,我會怎麼想?
他就不怕那個金國貴女呷他的乾醋?
丹娘越想越不對,這裡邊一定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大秘密。
“彆廢話了,一天天的就你話多。走,換換衣服,咱們去青石巷裡一探究竟。”
青棠摩拳擦掌地道:“好,咱們去找他,當麵罵他個狗血淋頭!這個始亂終棄的負心人!”
丹娘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乜視著青棠:“嗯?他始亂誰了?你?”
“我……我……我……,他沒有始亂就終棄了,更加不可原諒!”
“這倒是!本姑娘這般貌美……”丹娘昂起了頭:“走,回房,換衣服!”
……
“哎喲!”
青棠一聲痛呼,捂著小肚子蹲到了地上。
青棠本與丹娘同住一屋的,所以二人的換洗衣服也都放在一個櫃子裡。
楊沅讓蕭千月做了一批江南國宮中物,往這屋裡也擺了一些,房間的布局便有了一些變化。
因此青棠對這房間的熟悉,就不如從前了。
她又是個毛毛躁躁的性子,擠在丹娘身邊試探衣裳,跟隻頑皮的猴子似的。
剛才,她抓過一條石榴裙,興衝衝地本想穿上試試,
卻因為空間狹小,一個轉身,一下子就磕在床角上了。
“哎喲、哎喲……”
丹娘現在對楊沅的身份和去向充滿了疑慮。
此番去青石巷,她想搞個明白。
但要搞明白這一切,她就要見到鹿溪,並且想辦法攀上關係。
這可是與鹿溪的第一次見麵,丹娘不想被鹿溪比下去,因此十分在意自己的穿著。
她正在反複比量,看看如何穿戴,才能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全麵豔壓宋鹿溪,便聽到青棠一聲痛呼。
丹娘扭頭一看,青棠抱著小肚子,正秀眉緊蹙地蹲在地上“雪雪”地呼痛。
丹娘詫異地問道:“你又怎麼了?”
青棠絲絲地吸著涼氣,艱難地道:“姐啊,幸虧……幸虧我是個女的。”
丹娘茫然道:“那不然呢?”
青棠有氣無力地道:“不然,就剛才撞這一下,我就變成女的了。”
“磕破了沒有啊,快扒開讓我看看。”
丹娘緊張起來,趕緊想要看看她的傷勢。
青棠頓時小臉飛紅,忸怩道:“沒有啦,沒有啦,不要看,羞死了。”
丹娘瞪了她一眼:“你有的,老娘都有,你沒有的,老娘還有,稀罕你麼?”
看青棠這模樣,也不像真的很嚴重的樣子。
丹娘就轉過身挑衣裳:“毛毛愣愣的沒點正形!既然沒事就快點換衣裳,磨磨蹭蹭的,為師可懶得等你!”
什麼叫我沒有的你還有?
小青棠這可有點不服氣了,不過看了看人家的雙抬玉臂遮不全,浮雲猶抱天邊月,再低頭看看自己,菽發初勻,嬌小玲瓏……
有什麼了不起,早晚有一天,咱也有,哼哼!
……
玉腰奴如今已經不是風頭無兩了,而是一舉奠定了她在伶人界的大宗師地位。
她開創了舞蹈、雜劇、歌唱、隔壁戲大融合的全新的戲劇模式。
她開創了序幕、經過、高潮、尾聲的經典四幕式歌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