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發現自己心生異樣,自知不妥,李師師馬上掐了一個“老君倒騎青牛印”,就在榻邊合上雙眼,開始默運心法。
這門功法,坐臥行走時都能運行,倒不必拘泥於臥姿。
不料,這一閉上眼睛默運功法,李師師竟發現自己仿佛突然開了一雙天眼。
明明她正閉著眼睛,可眼前卻“看到”了楊沅,甚至比用雙眼看到似乎還要清晰。
畢竟,雙眼看到的他不隻是他,而此刻“感應”到的他,如在虛空之中,除了他,一無所有。
李師師的嬌軀悸動了一下,她想張開眼睛,但她卻駭然發現,她竟像是陷入了夢魘一般,眼皮沉重的根本睜不開。
而她修習多年的蟄龍睡丹功法,卻似完全不用她意念催動似的,就在體內默默運行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李師師駭然發現,體內功法的運行,已經進入了一種完全自主的狀態,根本不由她控製了,她想停都停不下來。
不,不對!不是不受控製了,而是……似乎在受著冥冥之中楊沅的氣息牽引,在隨他動而動!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李師師又慌又怕,但她根本無能無力。
李師師坐在榻邊,麵對著錦幄,那張顛倒眾生,魅惑萬類的俏臉上暈染如霞。
她的鼻息也咻咻急促起來,嬌軀倏而輕顫一下,不知道正在經曆著什麼。
楊沅躺在兩尺開外的地方,卻似有絲絲熱力,從他身上滲透而出,一點點沁入李師師的肌膚,循穴走脈,雙流合龍。
師師的眉梢眼角,漸漸湧起難言的神意,臉上的潮紅,令她的鼻息愈加急促。
可就在這時,楊沅行功停止了。
他如今就隻理解到這裡,功法運行兩個周天,就到此處為止。
李師師感覺自己的神念,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被風浪拋上拋下,完全不能自控。
小舟已經被拋離了浪尖兒,越飛越高,眼看就要飛上天空那道彩虹之上了,
可是,忽然之間,風平浪靜,雲開日出……
那被拋上半空的小船,一下子無力地落了下來,眼看就要觸摸到天空那道彩虹,卻一下子砸回了水麵上。
那種驟然落差的巨大變化,真叫人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李師師的眼瞼顫動了幾下,輕輕張開了眼睛。
就見床榻上的楊沅,也正張開雙眼,他的氣色,明顯比行動之前又好了幾分。
李師師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異樣,努力平抑了一下呼吸,故作鎮定地道:“二郎行功之後,感覺如何?”
楊沅有些心虛,他哪敢說自己默默行功時,六識似乎變得無比敏銳,竟然有嗅到人家體香的感覺。
這等輕薄之語說出來,李夫人怕不是要一棒子打破他的頭。
楊沅輕咳一聲,掩飾地道:“夫人這功法,當真神妙無比,我感覺,這一回不但精神更足了幾分,身上的傷勢也輕的多了。”
李師師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楊沅,道:“有效果就好,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感覺了?”
楊沅“茫然”道:“沒有啊,怎麼了?”
李師師輕籲了一口氣,道:“哦,沒什麼,傳妾身功法的那個牛鼻子說,新人初學,容易走火入魔,你若沒事,那就最好。”
楊沅一笑:“夫人放心,楊沅彆無異樣。楊沅這條命,隻怕要被夫人救回來了。”
李師師微笑道:“無恙就好,你且歇息,趁著正有精神,妾身叫二娘給你熱些粥來!”
李師師說完,起身便走,隻是步伐邁得不快,稍稍有些彆扭的感覺。
楊沅在後邊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明明是一件肥大的道服,襯不出身形體態,卻偏偏像是在無形地撓著人心,叫人心癢癢的。
李師師離開後,吩咐陳二娘去給楊沅熱粥,然後立刻鑽進了浴室。
正值夏日,不需要多少熱水,本來燒著要煮茶的一壺水,就足以兌出一桶浴湯來了。
等她把自己整個兒泡進了浴桶,連頭都沒進了水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遮羞。
可是,剛把身子全沒進水裡,她忽又想起此時沐浴,本就是為了洗去那不求自來的“無根水”,忙又從水裡探出來了頭來。
李師師“嘩啦”一聲,把那“未曾錦帳風雲會,先沐金盆玉露恩”的無雙容顏鑽出水麵,抬起手來,便給自己頰上,輕輕抽了一巴掌。
“不知羞,你下賤!”
那又羞又氣的嬌嗔語氣,也虧得隻有她自己聽見。
若教旁人聽了去,怕不聽得骨軟筋酥、魂飛魄散。
李師師真的是有點羞不可抑了,人家二郎毫無異樣,那這說明她的反應,全是因為她自己寂寞久矣,對人家二郎生出了非份之想。
這讓一向心高氣傲,視天下男兒如無物的師師姑娘情何以堪。
哪怕是全天下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她都要羞得要找一條地縫鑽進去了。
此時,奉了寇黑衣命令去臨安縣衙報案的梁易已經帶了臨安府的兩名巡捕、仁美坊的街子、鋪丁等一共十幾個人,挨家挨戶的盤查起來。
他們就以那座有明顯打鬥痕跡的小亭為,先向一側住戶人家逐家戶地走訪盤查。
等那一側的人家全都盤查過了,便查另外一側。
至於河對岸,便是臨安府衙和教場所在地,那邊根本沒有住戶人家,自然是不用盤查的。
李師師本是好潔的女子,夏日裡沐浴也方便,她本就是一日三浴的。
中午吃了酒,小睡之前,她就已經沐浴過了。
此時再沐浴一次,隻是想……清理不該有的異樣痕跡罷了,沐浴自然很快。
她匆匆洗了澡,換上內衣,著了外袍,便坐在妝鏡前梳理秀發。
隻是,往鏡中一看,便是微微一怔。
李師師抬起手來,將銅鏡上本來也不存在的霧氣擦了擦,再仔細一看……
怎麼……神韻氣質,仿佛年輕了一些?
雖然不是很明顯,可她對自己的臉是見慣了的,驟然發生變化,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年華流逝,最是不能回頭,我怎麼可能變得年輕了。
一定是因為我滋生了非份之想,心魔作祟,自我以為!
李師師惱恨地把象牙梳子,衝著妝鏡扔了過去,“叮”地一聲,正打在鏡中那酡紅的朱顏之上。
“叩!叩叩!”
這時,庭院門外,訪查至此的鋪丁,扣響了李家門上的獸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