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兒。這麼晚找我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舅舅,你坐。”
完顏雍讓李石坐下,自己也在他旁邊坐下,肅然道:“舅舅,你們李家是渤海大族,外甥如今需要你們李家,助我成就大事了!”
……
金玉貞跪在炕沿兒上,鋪展著被褥和枕頭。
這個姿勢讓她很不自在,奈何房間太小了,人家小楊學士也是避無可避不是?
金玉貞隻能硬著頭皮故作鎮定地鋪展床褥,然後退回榻邊。
嘖,羅裙緊貼著緊致圓潤的臀部,那曲線,還真像一顆熟透的桃子。
楊沅讚賞地品評了一番,看她退向榻邊,這才挪開目光。
金玉貞下了地,回身看向楊沅,見楊沅正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子。
金玉貞暗暗鬆了口氣,小楊學士,真是個君子。
金玉貞柔聲道:“床褥鋪好了,學士請歇息吧。”
“有勞夫人了。”
楊沅沒有跟她客氣,因為剛才已經客氣過了。
楊沅從金玉貞身邊走向床榻的時候,金玉貞的腰杆兒情不自禁地就繃緊了。
她怕楊沅的手突然就伸過來,攬住她的腰肢,把她也拖倒在床上。
直到楊沅從她身邊走過,她才鬆了口氣。
桌椅都被楊沅搬去牆邊了,地上才能騰出鋪放被褥的地方。
燈吹熄了,金夫人就合身睡在地上。
可能是因為躺在地上不怎麼舒服,金玉貞久久沒有睡意。
榻上的楊沅也是一樣,大概是比較認床。
兩人都輾轉反側了許久,楊沅便側過身子,輕聲問道:“金夫人,你睡了麼?”
“還……沒有。”金玉貞小聲地答了一句,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楊沅道:“如果夫人還沒有倦意,不妨跟楊某說說高麗國如今的局麵。
楊某心中有數,對於我們今後的合作也好安排。”
“哦,好的……”
金玉貞對高麗的政治局勢顯然了解的非常透徹,講起來也甚有條理。
這和楊沅當初向烏古論盈歌請教金國局勢時,可是完全不同的表現。
楊沅聽著金玉貞清晰的敘說,高麗的政局格局、金家目前在高麗的處境以及政治能量,在他心中就像一幅沙盤般清晰起來。
等金玉貞說完,楊沅又思索片刻,說道:“楊某對於金氏未來的發展,有點不成熟的建議。
可能是旁觀者清,也可能是門外人的妄言。
楊某姑且說之,夫人姑且聽之。”
見他如此謙遜客氣,金玉貞不禁失笑。
她也側過了身,手托著腮,望著榻上的楊沅,柔聲道:“學士但講無妨。”
楊沅道:“聽夫人方才所言,楊某覺得,金家接下來可以從四方麵同時著手,以打開局麵。
那就是:交際權臣、收買武臣、穩固慶尚,圖謀全羅。”
金玉貞下意識地把這十六個字慢慢念了一遍。
楊沅道:“對於京中權臣,尤其是如今勢力最大的慶源李氏,金家應該全力結交。
哪怕因此分潤出一半的好處給他們也無妨。
最關鍵的是,這條渠道和因之建立的人脈,掌握在你們金家手中。
利用金國內亂弁取暴利,其贏利過程取決於金國平息內亂的時間長短。
隻要運作的好,即便遼東之亂被平定,金家的人脈和渠道也還在,依舊可以為金家輸送源源不斷的財富。
至於收買武臣,方才聽夫人所言,貴國自從平定‘妙清之亂’後,過於忌憚武臣。
以文抑武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武臣被壓製的慘烈局麵,較我宋國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武人壓製太甚,久而久之不外乎會出現兩種局麵。
一種是物極必反。
武臣們忍無可忍,徹底暴發,從此進入以武製文階段。
直到那武者建立江山,為了穩固他的江山,再度回到以文製武的狀態,由此形成一個輪回。
另一種,就是武人被壓製,國家武德不彰,文風過盛。
當強敵入侵,容易招來滅頂之災。
高麗是一個島國,不太容易出現被外敵消滅的局麵。
那麼大概率就會像日本一樣,以武製文了。”
說到這裡,楊沅頓了一頓,問道:“夫人聽說過日本的平氏和源氏嗎?”
金夫人有些驚奇地看了楊沅一眼,她沒想到楊沅作為一個狀元,一名學士,竟然如此看重武人。
金夫人答道:“知道,他們是日本的武家,兩大武士勢力的首領。”
楊沅道:“日本公家勢力正在沒落。
曾經在權貴們麵前,像狗一樣俯首聽命的武士們,現在已經開始當家作主了。
高麗武臣受到如此嚴重的壓製和苛待,他們早晚也會走上日本武臣一樣的路。
你千萬不要小看了他們的力量,他們被壓製,不是沒有反抗的力量,隻是還沒有生出反抗的勇氣。
如果這時金家能對他們伸出友誼之手,金家將會因此擁有最大的底氣。”
金夫人聽了若有所思起來。
楊沅道:“當金家有了源源不斷的財富,結交權臣,扶持武臣,招兵買馬,壯大金氏。
那麼接下來,想要穩固你們的根基之地慶州,繼而控製整個慶尚路,也就易如反掌了。
接下來,我建議你們繼續往西、往南擴展,把慶尚路和全羅路打成一片。
到時候,整個高麗南部就儘在金家掌握之中。
向南,你們可以輕易得到宋國的支援。
向北,則有足夠的力量抗衡其他大族。
你丈夫的家族就是高麗王族,而全羅道正是高麗王氏發跡之地,在那裡依舊擁有很雄厚的根基。
我覺得這一點你們金家也可以利用起來。”
慶尚路和全羅路,就是當初的新羅國和百濟國。
如果能擁有這兩路,或者控製一路影響一路,那麼金家將成為高麗當仁不讓的第一家族。
金玉貞聽得心潮澎湃,越來越覺得楊沅所說的情況未必不能成為現實。
隻要有三成機會,就已經值得去冒這個險了。
“明白了,玉貞會全力說服家族的。”
金玉貞頓了一頓,又道:“如果楊學士能說服李太公,讓玉貞回到高麗,我願意親自去宋國一趟,和宋國洽談具體事宜。”
“放心吧,李太公會放你走的。”
楊沅道:“隻要他聽了我的計劃,哪怕隻是一個可能,他也會願意賭一賭。
對了,如果你去宋國,正好接了你丈夫一起回高麗。
接下來你們金家要經常和上京打交道。
如果你個婦道人家不方便經常去上京,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你丈夫去做。”
楊沅笑道:“楊某和你丈夫王帥公子一見如故,相處的非常融洽呢。”
金玉貞道:“外子如今就長住臨安嗎?”
楊沅道:“是的,他的住處我也知道,等你回國時,我會寫給你。”
金玉貞輕輕撇嘴道:“那個家夥,未必敢去上京冒險呢。
不過,他的副綱首樸人猛,是我們金家用慣了的老人,忠誠、可靠。
而且外子船隊的事務,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
如果妾身不方便去上京的話,讓他去就可以啦。”
“呃……樸……樸人猛嗎?”
楊沅的笑容微微一僵。
那貨被我打發到哪兒去來著?
有點忘了……
金玉貞察覺到楊沅語氣有些古怪,忍不住問道:“楊學士,樸人猛……出了什麼問題嗎?”
楊沅有些心虛地道:“哦,他呀,我在尊夫身邊曾經見過他。
他這個……在臨安的時候,犯了罪,已經被流放了。”
“什麼?”
金玉貞吃了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做了什麼?”
“他……偷竊了他人財物。”
“這不可能!”
楊沅馬上甩鍋道:“是王公子說的!”
金玉貞愕然道:“外子大義滅親?”
楊沅忙道:“不是,我是說,我是聽王公子說的。”
金玉貞黛眉微蹙,遲疑地道:“外子船隊中,還有一個火長,叫做樸人勇……”
楊沅乾笑道:“他呀,跟他哥一起偷東西,一起被抓,一起……被流放了。”
“好的,妾身……明白了!”
金玉貞微笑起來,笑容很甜。
可是如果王帥看見了,隻怕會從頭到腳冒寒氣。
她躺下去,咬著牙,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她已經明白了,全明白了。
那個混蛋一定是收買了宋國的官員,把我派去他身邊的人尋個由頭處置掉了。
把我的人清理掉,是為了方便他在宋國尋花問柳吧?
這個混蛋,他好大的狗膽!
“王帥!你等著!”
金玉貞咬牙切齒地想,等我到了宋國查明真相再說。
你王帥要是敢做初一,我金玉貞就敢從初二做到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