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就是白月光。
哪怕是很驢性的完顏弘康,哪怕他如今已經娶了妻子,在自己心儀的第一個女人麵前,也不免變回了曾經的少年。
“啊,你是……”四年前的完顏弘康還是一個少年,阿裡虎沒有認出來。
完顏弘康道:“我啊,我是完顏弘康啊。”
“原來是小王爺!”阿裡虎趕緊屈身見禮,為他引見道:“小王爺,這位是大宋的楊學士,新科狀元呢。”
阿裡虎向小王爺驕傲地介紹著自己的主人:“阿裡虎現在是楊學士的侍婢。”
楊沅拱手笑道:“原來是小王爺。”
阿裡虎道:“主人,我們小王爺叫完顏弘康,是歡喜嶺第一勇士……”
完顏弘康沒有理會這個,急忙向阿裡虎問道:“什麼什麼?你是他的侍婢?阿裡虎嫂子,伱怎麼……
完顏弘康還沒問清楚緣由,一個“紅臉大漢”便匆匆闖進了院子,後邊還跟著七八個人,其中有四個人合力抬著一個人。
那人胸口中了一箭,麵如金紙。
“紅臉漢子”叫道:“快快快,快取咱家上好的金瘡藥出來。
郎中呢,王府郎中呢,快叫他出來。”
“表哥?”
完顏弘康從“紅臉大漢”的聲音認出了李佑。
他再一看中箭那人,不禁大驚失色,急忙迎上前道:“外公?外公這是怎麼了?”
王妃李氏正在安排搬回舊宅的各種事務,聞訊匆匆趕來,一看自己的老父親中箭,這一驚非同小可。
她急忙叫人把李鳴鶴抬進屋去,又讓王府的郎中趕緊過來醫治。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郎中為李太公上了金瘡藥,裹好了傷口。
他起身對李氏道:“王妃娘娘且放寬心,老太公傷在鎖骨稍下的位置,並無性命之危。
隻是老太公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痊愈的那麼快,因此一定要躺臥靜養,且勿再掙裂了傷口。”
王妃聽了這話,方才鬆了口氣,舉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李太公精神尚好,躺在榻上,猶自中氣十足地道:“我就說不礙事的嘛,有什麼好哭的。
我中的箭,我還能不知道傷勢輕重?”
說完這句話,李太公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傷的可太不是時候了啊!
護步答岡他得控製在手中,可不能叫完顏家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把控製權搶過去。
他的合縱連橫之策,還需要繼續奔走。
再有幾天,“都渤極烈”大會就要召開了,他誌在必得的“都渤極烈”和“國相”之位怎麼辦?
所有這些事,如果他一旦倒下,誰能承擔?
他留在身邊的子侄大多沒有那個能力,最主要的是,身份也不對等啊。
他是驢蹄的嶽父,又是遼東李氏的族長,這樣的身份,旁人說不出什麼來,
可是換做家中子侄出麵,那就難以服眾了。
現在有太多太多的事根本不能停下,實在不行,隻能讓弘康出麵了。
他是世子,這個身份絕對拿得出手。
可是,讓弘康出麵,他的叔祖父和姑奶奶能夠對他施加的影響,可就不比他這個外公差了,甚至更多。
而且,弘康那孩子,他有那個能力嗎?
“哎!”李太公想到這裡,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
王妃緊張地道:“阿爹,怎麼樣了?”
李太公擺了擺手,憂心忡忡地道:“我不礙事,弘康呢?叫他過來。”
王妃轉身看了一眼,見完顏弘康不在房中,便叫人去喊他進來。
可還沒等王妃張口,就聽院中傳來一聲咆哮:“人馬集結完畢了?跟我走!
老子要殺上三禿子山,把紇石烈莫爾根那狗日的砍成三禿子!”
李太公大吃一驚,急忙道:“快!快把他叫回來!千萬不要讓他胡鬨!”
王妃忙道:“阿爹你彆動,女兒去喊他回來!”
王妃急急走出房間,片刻之後,就聽王妃怒斥的聲音從院中傳來:
“混賬東西,誰讓你集結兵馬的?趕緊給我進去,你外公要見你。”
房中,李鳴鶴搖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個外孫是挑不起這副擔子的,跟那幫老狐狸鬥,隻會喊打喊殺怎麼成。
實在不行的話,隻能叫李佑出麵主持大局了。
可是,我作為驢蹄的嶽父,幫他主持大局,倒還勉勉強強。
我若是讓李佑出麵,隻怕那個性情孤僻的完顏姑奶奶不會答應吧?
女真人習俗裡麵,隻要是不曾出嫁的女子,在家族裡就和男丁一樣,是有同樣的話語權的。
這位完顏家的老婦人一輩子不曾嫁人,因此在家族裡的地位,就相當於完顏弘康的叔伯祖。
完顏弘康的那位遠房叔祖不管是關係的遠近還是個人能力都不足為懼。
但是這位姑奶奶可不簡單。
楊沅站在一旁,看到如今這般情形,不禁輕輕皺了皺眉。
他可是押注在李鳴鶴身上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李太公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倒下了。
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他也看得出那位小王爺心性尚不成熟,他能挑得起大梁麼?
李太公剛剛歎了口氣,便聽到一聲輕微的歎息,抬眼一看,正是楊沅。
兩人所慮所思相同,不禁相顧苦笑。
但,李太公“笑著笑著”,苦澀的意味卻漸漸褪去,變成了一副驚喜的模樣。
看著楊沅和完顏弘康有四五分相似的容顏,而且特顯年輕的氣質,李太公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弘康那孩子離開會寧府時還是個半大小子,他爹從不曾帶他去上京城交遊過各方權貴。
所以,沒有哪方孛堇認得他。
大概,也就完顏元昀那小畜生能看出幾分端倪來。
但,完顏元昀是被驅逐出家族的,他的話,
如果,讓小楊學士冒名完顏弘康……
老夫現在所做的一切,本就是楊學士協助我擬定的,目標、分寸,他都一清二楚。
合縱連橫這方麵的能力,他甚至比老夫還要強些。
而且,他不是我李家的人,而是被我擄來的宋國使節。
如果我讓他冒充弘康,冒的是弘康之名,若有所成,成就的也是弘康。
在不知道老夫和小楊學士有所合作的前提下,那位完顏姑奶奶一定也不會反對。
李太公越想眼睛越亮。
他往房間裡看了眼,身邊隻有女兒的幾個丫鬟侍候著。
弘康的那位姑奶奶和叔祖父,也就在他被抬進房來時,敷衍地過來探望了一下。
李太公便微笑起來:“你們都出去。”
李太公目視著楊沅,楊沅看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便站著沒動。
等那些丫鬟退下,李太公便道:“小楊學士,老夫有一事相求。”
楊沅道:“太公有話請講,你我之間,何必這般客氣。”
這時,李王妃帶著氣呼呼的完顏弘康走了進來。
這孩子已經全身披甲,肋下佩刀,手裡提著馬鞭,一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表情。
李太公看了他一眼,便對楊沅道:“‘都渤極烈’大會舉辦在即。
那些人讓小婿頂在前邊,卻想攫取聯盟長的身份!
老夫現在行動不得,而我這外孫又性情衝動,如何與那班老狐狸周旋?
所以老夫想請小楊學士你,冒我外孫之名,替他出麵。”
“啊?”
楊沅還沒說話呢,完顏弘康已經呆住了:“外公,你讓他冒充我?那我怎麼辦?”
李太公哪怕完全相信楊沅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不會對他有不利的舉動,也不可能全然由著楊沅,而不派人盯著。
如今聽外孫這麼一說,李鳴鶴想了想,便道:
“你……跟在小楊學士身邊,冒你表弟李尋風之名,貼身保護小楊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