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晚這鯰魚送來的並不晚,是她故意燉的晚了。
她本來是想,等老爺喝的醉了,她再端著魚湯送進老爺的臥室,到時候……
隻是,不想老爺來了廚房,還說到了對她以後的安排。
話趕話的,她便提前說了出來。
“奴婢不爭寵,也不會奢望什麼。”
阿裡虎說著,慢慢伸出顫抖的手,卻如蛇一般,準確地叨住了楊沅的衣帶。
“老爺想要奴婢的時候,奴婢就在榻上服侍老爺。老爺不想要奴婢的時候,奴婢就在地上服侍老爺……”
阿裡虎說著,忽然抬起了頭。
她眼中那熠熠的淚光,讓楊沅到了嘴邊的話,又不禁咽了回去。
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就像慢慢下潛的燈光,慢慢沉入了幽閉的深海,一時看不清,一時更明亮。
噗通!
案板上木盆裡的大鯰魚,忽然奮力地甩了一下尾巴,帶動那木盆也重重地墩了一下。
在這靜謐的夜色中,特彆的清晰。
……
從這撒巴山主峰上下去,差不多要大半個時辰。
為了儘快彙合山下的隊伍,天剛蒙蒙亮,楊沅和上官駱就起了。
烏古論元義比他們起的還早,仗著對山路的熟悉,已經提前下山,趕去遼陽城了。
吃早餐的時候,楊沅指著鯰魚豆腐湯,對頭一回被他吩咐坐下來,在左右陪他一起吃飯的阿裡虎和阿它道:“喏,你們喝吧,早上我喜歡吃點清淡的。”
阿它嗅到鯰魚湯的香味兒,馬上開心地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阿裡虎看到那濃鬱乳白的湯汁兒,臉蛋兒上卻是驀然飛起兩抹紅暈。
她用筷子蘸了點魚湯,慢慢湊到嘴邊兒,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眼睛卻睇著楊沅,眼神兒如麥芽糖扯出來的細細的絲……
嘶~
這東北野味兒,很頂啊!
……
楊沅和上官駱在撒巴山眾要人的目送下,策馬下山了。
阿裡虎和阿它隻能站在這幢分配給她們的房子前,遠遠地看著楊沅離開。
她站在那裡,就像汲飽了陽光和水分的稻穀般身姿挺拔。
眼看楊沅和上官駱的身影消失在山彎處,阿它抬起小臉,眼淚汪汪地道:“阿裡虎姐姐,主人走了,以後沒人管咱們了是嗎?”
“不會的。”
阿裡虎摸了摸阿它的小腦袋瓜,甜甜地笑。
心中卻想,便宜你了,這回沾了姐姐的光,昨夜姐姐不知有多辛苦。
隻看老爺是如何對盈歌和阿蠻,她就清楚了,隻要能夠成為老爺的女人,那他就一定會照看負責。
“老爺是去做大事了,等他回來,一定會對我們有安頓的。”
真的會嗎?阿它用她那比二哈多一哈的智慧,完全想不通為什麼阿裡虎姐姐如此篤定。
阿裡虎安慰著阿它,忽地打了個飽嗝兒。
唔……
鯰魚湯喝多了,反味有點兒腥。
……
“咻,嘶哈……”
九連城裡,屯糧大倉高大的倉房門下,於吉光蹺著二郎腿,合上了剛剛看過的賬簿,把茶杯放下。
“唉,小陳、大楚、少凡呐,我忽然想到了李公公和沐押班呢。”
於吉光輕輕地歎了口氣。
“軍師為何想起他們來了?”毛不凡馬上不失時機地捧臭腳。
現在,於吉光是完顏大睿的軍師,陳力行、大楚和毛不凡,則全都混上了謀克。
不過,他們隻是猛安謀克製度下被安排成了這樣的品級,實際上不帶兵。
這三位帶不了兵,他們是行政官。
九連城最緊要的這些糧倉和軍械庫,現在就是由他們幾個管著的。
權位重要,還輕閒。
誰讓他們不僅識文斷字,而且擅長行政事務呢。
於吉光接著毛少凡的話道:“因為他們鬥來鬥去的,嗬嗬,有什麼意思。”
於吉光淡淡一笑,傲然道:“如你我一般,縱橫捭闔,以天下為棋盤,方才意氣風發,是真男兒也。”
這時,遠處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到了近前急急一勒馬韁:“軍師,大睿王請您馬上去王府。”
於吉光淡然道:“大王呼我何事啊?”
那人道:“諳班渤極烈完顏弘康來了,大王出城迎接去了。”
於吉光曬然道:“他來了又如何?”
“咻~嘶哈!”
於吉光又喝了口茶,這才起身,毛不凡連忙遞過他的帽子。
於吉光慢吞吞戴好帽子,陳力行已經牽來他的座騎。
於吉光騎上馬,便悠哉悠哉地向著王府走去。
於吉光到了王府門前,正看見完顏大睿陪著一人並轡而來。
一瞧那人,於吉光在馬上便是一晃,他覺得自己有點“醉茶”,看人都眼花,楊學士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