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答應一聲,便四下散去。
上官駱舉步向一側鬆林中走去,還不時抬頭看向樹上,以及樹下鬆軟的腐葉地麵。
有時候,不需要埋伏太多人,一個厲害的刺客,就能發揮巨大的作用,不可不慎。
“吧嗒!”
忽然,一枚鬆塔落在了上官駱腳下。
這棵鬆塔是矮鬆結的鬆塔,還生不了鬆子兒,大概有大顆的草莓那麼大。
上官駱目芒一縮,立即握住了劍柄。
“吧嗒!”
又是一顆小鬆塔落在他的身前。
上官駱往鬆林中看了一眼,忽有所覺,馬上高聲道:“某去林中方便一下。”
那些侍衛紛紛答應一聲。
上官先生要去那片鬆林中方便,這一片兒自然先不必搜索了。
上官駱按著劍柄,緩緩走進林中,繞過了幾顆鬆樹,基本遮蔽了身形,他便站住了腳步。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向前方一棵鬆樹。
樹上茂密的枝葉間,一道人影輕盈而落,落在鬆軟的腐葉地麵上,隻發出輕微的聲息。
“弟弟!”
上官明月看著上官駱,聲音有些激動:“你落入完顏弘康之手,為自保,姑且答應為他效力,這也沒有什麼。
今日回頭,還來得及,葛王殿下胸襟寬廣,為人大度,他不會怪伱的。”
上官駱看著上官明月,上官明月臉上還帶著狐狸麵具。
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弟,上官駱不看容貌,隻聽這聲音看這體態也知道是她了。
上官駱皺眉道:“阿姐見我,為何還要遮了麵孔?”
“哦?”
上官明月下意識地抬起手,卻隻觸摸到了麵具光滑的表麵。
“那日跌下山崖時,臉頰上被鬆枝刮傷了,尚未痊愈。”
上官駱緊張地道:“傷勢嚴重麼?”
上官明月淡淡地道:“一道劃痕罷了,不說這個了。
我問你呢,這可不隻是姐姐一個人的意思。
葛王殿下答應,隻要你肯重新為他效力,來日坐了天下,你就是他的宰相!”
上官駱搖了搖頭,微笑道:“天下英雄無數,若風雲際會,有機會成為一代霸主的,非隻完顏雍一人。
可是,在完顏雍還絲毫看不到機會的時候,阿姐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他。
隻因為,阿姐就是一眼相中了他。”
上官駱轉身看向山下一片大湖的方向。
遠遠望去,那裡一片湖泊,就像一麵造型奇特的鏡子。
湖畔,是一頂頂軍帳。
某一頂軍帳裡,就住著“完顏弘康”。
上官駱道:“我一直不理解,姐姐這是為什麼。
或許……再聰明絕倫的女子,也有昏了頭的時候,那就是為情所困?
但是,現在我懂了……”
上官駱轉過身,看著上官明月,一臉認真地道:“因為,我遇到了世子。
我願意為世子效力,與他一同成就無上功業,重塑我上官氏的輝煌。那就是我想要的。”
上官明月怒笑道:“他是你心中的明主?
可笑,一個黃口小兒,他拿什麼和葛王殿下比?
葛王堅韌不拔,心若磐石。葛王事必躬親,勤於政務。
葛王曾任多地留守,政績斐然!
完顏弘康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拿什麼跟葛王比?”
上官駱搖頭道:“葛王心若磐石,城府深沉。所以我看不透他是喜是怒,也分享不了他的喜和怒。
葛王事必躬親,遠不如世子委我事務,任意放權,叫我肆意施展平生抱負,好不快意!”
上官駱動情地說著,他的眼睛裡有光:“阿姐,在我心中,弘康世子才有天下雄主氣象。
至於完顏雍?
嗬,他現在是國相吧?
我看他最多也就是一個宰相的能力,怎能比得了弘康世子。”
上官明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怒聲喝道:“我不許你貶低殿下!”
上官駱淡淡一笑:“我貶低他?我懂了姐姐,可是姐姐……,你懂我嗎?”
上官明月強壓著憤怒,沉聲道:“你我姐弟,從小相依為命。
現在你長大了,就要背叛姐姐了是嗎?”
上官駱用奇怪的眼神兒看著上官明月。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跟著阿姐去輔佐你想要的人,就是我要背叛姐姐?
我選擇了我心中的明主,姐姐不肯跟我去,依舊是我要背叛姐姐?你究竟是我姐姐,還是我的主公?”
“我……”
上官明月忽然語塞,不過一個心中一貫隻有自我的人,又怎麼會認識到自我?
她被上官駱反問的很狼狽,心中便愈發覺得憤怒和驚慌。
因為,她覺得自己這個弟弟,似乎要脫離她的掌控了。
上官駱不想和阿姐做無謂的爭吵,他掉頭而去,走的非常決然。
以前,大事小情,他全由著阿姐決定。
那隻因為,他並沒有自己想要的堅持。
現在,他有了。
所以,他不想再違背本心去隨意地附和姐姐。
上官明月定定地看著上官駱的背影,那雙狐狸眼因為憤怒而扭曲起來:
“完顏弘康,你毀了我的一生,還要蠱惑我的弟弟!
你真該死啊!”
指甲深深地陷進了她的掌心,一種巨大的恐慌籠罩著她的身心。
從小對她俯首貼耳的弟弟現在真的失去了控製,那麼葛王呢?
葛王已經是她唯一要堅守的人了,她絕不可以再失去葛王。
於吉光回到了駐營地,但上官駱還沒有回來。
楊沅聽說是因為上官駱要檢查棋盤山,不禁啞然失笑。
上官駱的心思倒是縝密。
不過,楊沅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有元忠放水、老肥動手、趙一甲背鍋、完顏大睿預備……
楊沅覺得,棋盤山之行,就和他去聖山神廟時一樣。
他去聖山,不是去爭什麼。
隻不過去做個認證,蓋個章的事兒。
他來棋盤山,也不需要運籌什麼。
隻不過是來殺個人,動動嘴的事兒。
需要太謹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