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唐不以為然地道:“說這些晦氣的事情做什麼?
留守大人不是也暗示我們了麼,如果城中糧儘,依然不見朝廷援軍,他就會棄城投降的。”
王二彬淡淡一笑,道:“杜將軍啊,留守大人姓完顏,不管什麼時候降,他都姓完顏。
他姓完顏,結局就不會太慘,因為完顏驢蹄一定要做出和陛下不一樣的姿態出來。
可是,咱們呢?”
王二彬看了眾人一眼,桌上的火鍋骨嘟嘟地冒著熱氣,可他的眼神卻比深秋的風還要蕭瑟。
“咱們這些降官降將,到時候,還能在他們那邊謀得一席之地嗎?”
譚九微微蹙眉道:“難不成各位還想著去他們那邊謀個一官半職?這官我們不做也罷。”
“官,我自然是不在乎了,到了今天這一天,什麼都該看開了才是。”
王二彬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可是,這圍城的是各部落聯軍。
不管是他們軍紀之煥散,還是他們之中有些部落和我們各位大人之間的私人恩怨……”
王二彬執杯在手,環顧眾人道:“一旦到了糧草斷絕,不得不降的那一天我們才降了,也就沒有了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本。
你我的家族、多年的積蓄、家中的女眷,隻怕都是人家予取予奪之物了。到那時,你我又該如何?”
這句話一出口,廳中頓時寂靜下來,隻剩下鍋中噗嚕嚕的沸水翻滾聲。
良久,譚九緩緩地道:“王同知,你今天找我們來,是有話要說吧?”
王二彬坦然道:“不錯!如果譚總管覺得王某說的不對,可以馬上綁了王某,去向留守大人請功。”
譚九沉聲道:“王同知你言重了,有什麼打算,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都是關乎你我切身命運的事,對與不對,也都是你我私下的議論,沒有人會張揚出去的。”
譚九已經察覺到廳外有人正悄悄圍攏過來,我讓我綁了伱?
我呸!
隻怕我剛露出這個意思,你王二彬就要摔杯為號了吧?
王二彬聽了便道:“留守大人想要撐到最後一刻,求一個對陛下的問心無愧。
諸君難道不該做點什麼,求一個對家人、對自己的問心無愧?
而且,這樣做,對留守大人也是好事。他不方便做,我們做就是了!”
判官陸行雲試探地道:“王同知的意思是,咱們……背著留守,與李太公就獻城一事進行接洽?”
王二彬沒有否認,而是說道:“李太公可不成。就算越王不能趕來,也得越王世子來了,我們才好談談條件!”
眾人聞言,相顧不語。
不語,自然就是答應了。
當晚,一封箭書,就從上京城頭,射到了李太公的大營之中。
……
楊沅回到歡喜嶺了。
去時,兩千兵馬。
回程,八千大軍。
其中孔彥舟的六千多兵馬是要駐紮在歡喜嶺外的,鎮上可駐紮不了這麼多的兵。
好在這時天氣雖然漸漸涼了,卻還沒有漫天大雪,所以無需用取暖之物,隻需帳篷就能安頓他們。
“芫芷,一會兒見了老師,要好好告她完顏萍一狀!
老師不在的時候,看她作威作福的樣子,就連老師都沒跟咱們擺那麼大的臭架子呢。”
“就是就是。”一群小女孩憤憤不平。
另一邊,小班長完顏萍負手而立,頗顯氣派,她身旁也簇擁了一群小夥伴。
“班長,等會兒一定要告老師,李芫芷她拉幫結派,不聽指揮。”
旁邊的小奸臣進著讒言。
主心骨兒回來了,小班長神氣活現。
前來迎接楊沅的人很多,其中最醒目的一支娘子軍,卻不是越王府的那些青澀小丫頭,而是孔彥舟的妻妾們。
孔彥舟隨楊沅北上的時候,就已派親信快馬去了龍泉古城,把他的家眷從完顏大睿的地盤接了出來。
他說的理由是此番到上京,要去打下上京城,並進駐其中。
但他提前把家眷接出來,還要不嫌麻煩地安置到歡喜嶺,卻是因為自己不方便輕易改換門庭,所以用家眷向越王府明誌罷了。
迎接隊伍的最前方,站著的自然是越王府的人。
金玉貞和王帥則是包了臨街的一處茶樓。
金玉貞坐在桌前淡定地喝著茶,舉止十分優雅。
王帥則站在窗前,不時探身遠眺,焦急不安。
“來了來了,他們進鎮子了。”王帥雀躍地道。
“鎮定一些。”金玉貞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漏勺在家裡漏,到了外邊還是漏。”
被妻子一罵,王帥安靜了許多。
可沒過片刻,他又興奮起來:”啊!我看到他了,我看到楊沅了!”
“走開!”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嬌叱,把王帥嚇了一跳。
夫人什麼時候走到身邊的?怎麼跟個鬼似的。
金玉貞扶著窗欄,探身向外張望了幾眼,回首怒道:“你躲那麼遠乾什麼?楊學士在哪呢,快指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