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奶奶和六叔公計議已畢,便歎息著離開了正房。
對於楊沅的離開,他們羞惱、氣憤與不舍,諸般心情,都是有的。
他們走後,從屏風後邊就悄悄轉出一個人來。
身材玲瓏,眉眼如畫,正是金國的小公主,完顏萍。
完顏萍眉眼耷拉著,說不出的難過。
自從四姑奶奶告訴她家族對她的安排之後,她對未來就充滿了緊張、歡喜與期待。
一想起楊老師,她就耳熱心跳。
一位已經嫁了人的本家姐姐跟她開玩笑說,楊老師這回要給她頒一朵大大的小紅花時,她還不解其意,待她軟磨硬泡的問明白了,就更是羞不可抑。
羞中又有難言的歡喜。
也正因如此,看到有遠來的信使,她才偷偷爬後窗進來,隻為了能第一時間聽到楊老師的消息。
可她沒有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完顏萍走出正房的時候,天上正下著大雪。
廊下有燈,濛濛的燈光灑在院子裡,白茫茫一片。
完顏萍低著頭,頂著那鵝毛大雪,默默地折回到後照房。
一進自己的房間,她就一頭撲到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悄悄啜泣起來。
……
歡喜鎮內外,因為四姑奶奶的命令,今夜悄然增加了許多巡弋的士兵。
不過,他們都是本地人,也沒有統一的服裝,給人的感覺,就隻是街頭巷尾的人比平時多了一些,並不顯得異樣。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還拿著除雪工具,頂著雪,除著雪。
大雪要邊下邊掃,是北人總結出來的經驗,真要等它徹底停了再掃,那就要多費不少工夫了。
六叔公頂著鵝毛大雪,親自下山,去了地頭蛇吳老二的家。
“什麼?六爺您說那個人……他不是小王爺?我就說,他怎麼長得和小時候差那麼多呢。”
吳老二聽了很是震驚,但他轉念一想,又擔心地道:“六叔公是想要小人帶兵去查金夫人嗎?”
“不!”
六叔公想起四姐的囑咐,他也清楚這些高麗人關係到他們的軍需物資,關係到這個脆弱的新帝國能否站穩。
所以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搖頭道:“隻是盯著吧,切不可輕舉妄動。”
吳老二一聽,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他比六叔公更緊張這些蕃國商人呢。
歡喜嶺衰敗了兩年,僅僅兩年,結果有多淒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在好日子終於來了。
雖然越王成了皇帝,很快越王府的人都要搬去京城,但是歡喜嶺的商業地位已經確定。
至少在拔步答岡地區,它已經是公認的貿易中心。
光是每次“趕大集”都足夠熱鬨的了。
更何況,在上京那邊建立對外的大貨棧之前,這裡依舊要繼續承擔最重要的使命。
而上京大客棧成立以後,歡喜嶺也是這條商道的必經之地,可以成為一個重要的中轉站。
所以,他是絕對不願意把那些高麗商人得罪狠了,從而斷了這條財路的。
……
吳老二送走六叔公後,就喊了些鎮上青壯,帶上兵器,上了街。
大雪茫茫,他們提著的燈籠,在大雪中就跟鬼火兒似的,走半天也碰不到一個行人。
街上,隻有歡喜鎮負責巡弋的士兵和裝模作樣“自掃門前雪”的眼線。
“二哥,今兒傍晚時,我看見……金夫人的車駕出去過。”
一戶人家門口,正在掃雪的一個青壯悄悄對吳老二稟報。
吳老二神色一凜,急忙問道:“她去了哪裡?”
那人向鎮東頭指了指,道:“去那邊了,去了哪,我不知道。”
“她可已回來了?”
“嗯,已經回來了。”
吳老二鬆了口氣,囑咐道:“你隻管盯著,有什麼異動就報告於我,絕對不能開罪了客人。”
那人答應下來,退回到門口繼續掃雪。
吳老二籲了口氣,領著十多個丁壯,趟著已經深及足踝的大雪,向鎮頭走去。
隻要不是那些異國商人的住處,吳老二便不怕去查。
而且,這鎮上哪幢房子屬於何人,住的是誰,他也基本清楚。
他不辭辛勞地把舊鎮範圍外的新建房區域逐戶查了一遍,一直排查到鎮東頭最外圍的那戶人家,什麼都沒有查到。
雪撬……有。
但歡喜嶺不少人家都有雪橇,尤其是在此地商貿興起以後,這樣東西作為冬季的重要交通工具,必不可少。
狗,也有。
可是拉雪撬要麼用馬,要麼用狗,不管是從實用性上,還是性價比上,普通人家都是用狗。
所以,這也沒有什麼問題。
吳老二主要是查這些人家有沒有突然到訪的客人。
但,隻是查陌生人的話,他又能查出什麼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