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少因此對樊舉人感慨道:“故友相贈幾幅字畫,不值兩文錢的東西,侯爺竟如此珍視。侯爺不重禮而重情,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啊!”
快到楊沅迎親的時候,又有一對璧人聯袂而來。
這兩位客人都是二十許的年紀,唇紅齒白,眉眼如畫。
兩人都是發挽雙鳳梳,身穿玉色直袍,腰間綴著美玉,簡直如同一對嫡仙人。
如此俊逸不凡的人物,甫一出現,便引得賀客們讚賞不已。
這麼漂亮,一定是易釵而弁的兩個女子吧?
難不成是楊侯爺偷偷養的外室上門找碴來了?
這樣一想,一些賀客便興奮起來,趕緊湊近了去,想打探二人身份。
就見二人呈上禮物,在樊舉人麵前的禮貼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劉商秋、劉伴月。
聽那劉商秋自報身份,溜到一旁的客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就是先帝時的劉國舅,而另一位則是他的堂弟。
既然是劉國舅當麵,那麼他們兄弟二人生得百媚千嬌,雌雄難辨也就不稀奇了。
客人頓覺無趣,便怏怏地回了座位。
劉國舅以扇掩口,一邊往裡走,一邊悄聲道:“六姐,你彆這麼昂首挺胸的啊,萬一被人認出來。”
劉婉容白了他一眼,嗔道:“就你膽子小,這天底下有幾人識得你六姐?”
“這……”劉商秋頓時啞然。
姐姐原本是一個深閨少女,接著就久困深宮,還彆說,在這楊家大院兒裡找個認識她的人,真的難。
自從上次發現姐姐似乎喜歡了楊沅,劉商秋便加了小心。
幾番觀察下來,他確認了,六姐暗戀楊沅,犯了單相思了!
劉商秋愁啊,他是真的愁。
換作尋常男人,隻要六姐喜歡,他一定玉成其事。必要的話,幫姐姐下點藥也是可以的。
可是……,人家楊子嶽前程似錦呐,不出意外的話,將來必能拜相的前程。
伱要是做了楊家的女人,對人家的前程影響很大的。
可姐姐這單相思卻是越來越嚴重了,今天人家大喜的日子,她非要來,就不怕觸景傷情麼?
眼見迎親的吉時已到,楊沅便委托喬貞喬老爺代他迎客。
人家喬老爺做這事那真是得心應手,甭管認識不認識,甭管來人身份高低,喬老爺隻消三言兩語,必能叫人如沐春風。
就連那放下禮物就走的賀客,都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禮遇和重視。
快到傍晚的時候,楊沅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迎親隊伍,離開仁美坊,前往青石巷了。
玉腰奴是劉商秋的妾,今天她不宜露麵。
人家娶妻,你若帶妾登門道賀,那是失禮的行為。
但玉腰奴視楊沅為恩兄,恩兄今日大婚,她自然要有所表示。
因此,玉腰奴便請臨安上百座瓦子裡當紅的歌伎、舞伎、雜劇班子前來表演。
從仁美坊到青石巷,玉腰奴出資,沿街搭建了許多彩棚,那些當紅的歌舞伎和雜劇團就在其中表演歌舞戲劇,無償供人觀看。
彆的人家有錢,頂多連擺幾天的流水席,請左鄰右舍吃個夠。
誰能有這麼大的牌麵,把臨安紅透半邊天的諸多名伶,全都請來在街邊無償演出?
楊沅趕到青石巷時,自然又是一番熱鬨景像。
丹娘、薛冰欣、冷羽嬋、貝兒等鶯鶯燕燕姹紫嫣紅,全都充當了鹿溪的伴娘。
有那無緣於楊沅的,如海倫、蒂爾熱巴等蕃國女郎,對楊沅大抵是有點兒心氣不平的。如今機會難得,自然要好好刁難他一番。
所以她們給楊沅設置了很多的關卡,楊沅這一路闖去,當真是過五關斬六將,步履艱難。
虧得鴨哥等伴當最後發起狠來,擁著楊沅強行闖進了風味樓。
一班姑娘見狀,急忙退守最後一道防線,關了房門不讓他們進去。
楊沅一身大紅的新郎冠服,帽上綴著紅花,無奈地站在階下,看著門裡門外的人胡鬨。
忽然,他的肩頭被什麼東西輕輕打了一下。
楊沅一抬頭,就見二樓一扇窗兒開了,鹿溪鳳冠霞帔,眉眼盈盈地探出身來,向他含羞一笑,豎指於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就悄悄爬出了窗子。
門下,鴨哥等人正半真半假地要撞開門戶,對此全無察覺。
楊沅眼見鴨哥等人還在門下胡鬨,便悄悄移到窗下,忽然一個旱地拔蔥,騰身而起。
他一把攬住鹿溪的纖腰,便帶著她輕盈地旋飛到了院中。
鹿溪本來還用被單擰了條繩子,沒等放下繩子,便已飄然落地了。
楊沅歡喜地看著鹿溪,鹿溪一身綠衣,頭戴鳳冠,身披霞帔,這一落地,額前的珠簾頓時一陣搖曳,讓那皓齒明眸愈顯嬌滴。
兩人相視一笑,相識以來種種,今日終成正果,讓楊沅情不自禁地挽住了鹿溪的小蠻腰,心滿意足。
“喂,鴨哥,走啦!”
楊沅低喚了一聲,鴨哥正趴在門縫兒上,央求裡邊的姑娘們開門,忽然聽到楊沅的喊聲,扭頭一看,不禁大喜。
楊沅一身紅,鹿溪一身綠,正俏生生地站在一起。
紅男綠女,正是這時的婚服特色。
至於鳳冠霞帔,其實也不是明朝馬皇後的恩旨,那隻是一個民間傳說。
新婚當天,新郎倌可以穿官服,新娘子可以戴鳳冠,這從漢代就開始了。
鴨哥馬上向眾人示意了一下,向楊沅那邊呶了呶嘴兒。
眾人見新娘子正俏生生地站在新郎倌身邊,哪裡還不明白。
當下一個個的也不作聲,便躡手躡腳地離開,擁著新郎新娘走出了院子。
這一幕看得宋老爹是大搖其頭,姑娘大了,真是留不住啊!
街坊鄰居諸多賀客在院子裡和對麵二樓看著,見新娘子迫不及待自己爬樓出來,不禁笑得前仰後合。
眼見楊沅一行人離開,他們也無人聲張,隻管看著熱鬨。
晉王作為女方的媒人,和前來迎親的男方媒人劉媽媽,正帶著儀仗等在門前。
一見新娘子被順利迎了出來,不禁大喜,馬上把新娘子送上轎,一行人便吹吹打打地離開了青石巷。
小樓中堵門的女子們忽然察覺外邊沒人拍門了,也沒了什麼動靜,不禁頗感奇怪。
阿法芙貼著門縫兒往外看了看,不禁變色道:“壞了,他們走了。”
海倫一聽頓足道:“我就說你們不要玩的太過火,如今把新郎倌氣跑了,這可怎生是好?”
丹娘眉頭一皺,道:“沒道理啊,二郎怎麼可能舍了鹿溪負氣而去?不對!”
到底是好閨蜜,丹娘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對已經開始發慌的眾女打了個稍等的手勢,便提起裙兒蹬蹬蹬地上了樓。
不過片刻功夫,丹娘就從樓上盈盈地走了下來。
走到一半,便把雙手一攤,無奈地道:“人家新娘子等不及,已經爬窗跟著新郎倌跑啦!”
……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三位媒人站在堂中,中間的是代表天子的主婚人曲尚書,右邊站著的是女方的媒人晉王趙璩,聽著晉王那“鵝鵝鵝”的笑聲,左邊的劉媒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一隻大鵝,興奮的都快要窒息了。
此時正值黃昏,吉時已到,婚禮正式開始。
新娘子這一晚倒不辛苦,蒙著蓋頭被人攙出來,與郎君拜了堂,便被送進了洞房坐床。
楊沅則有數不清的應酬,他得留在前麵款待各路賓朋。
楊沅逐桌逐人地敬酒,首桌就遇到了劉商秋和“劉伴月”。
伴月,是伴嶽嗎?
看著劉婉蓉脈脈含情的目光,楊沅卻隻淡笑了一聲:“伴月賢弟,請滿飲!”
當著滿堂賓客,楊沅是不能露出色的。
若叫人知道先皇妃竟然身著男裝,以男方賓客的身份出現在這兒,恐怕明天各種流言蜚語就要傳遍大街小巷了。
“侯爺的酒,是好酒。”
劉婉容向楊沅亮了亮杯,嫣然一笑。
楊沅回身從仆從手中托盤上取過酒壺,上前為她滿酒,然後微微一笑,轉身敬向下一個人。
劉婉蓉雙眸陡然一亮,璀璨如晨星。
楊沅方才近前斟酒的時候,對她輕聲說了句話:“給我一點時間。”
“給我一點時間”,意味著……
劉婉蓉歡喜的心都要炸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偷偷摸摸,她不想天天被爹娘催嫁,她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堂堂正正地養著。
她想和二郎長相廝守。
“給我一點時間。”
這是劉婉容聽過的最美的情話。
皓月當空時,曲終人散。
小青棠給楊沅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楊沅淨麵漱口,一切停當,便坐在椅上閉目吐納了一陣。
微醺的感覺隨著他悠長的呼吸漸漸消解,再睜眼時,他已眸光清明,再無半分醉意。
青棠還在房中侍候著,一見楊沅睜開眼,忙把溫度正好的茶水遞過來。
楊沅喝了口茶,站起身來。
“你也忙活一天了,早點去休息吧。”
聽到這體貼的話,小青棠心裡一甜。
但楊沅接著便道:“要是敢來聽牆根兒,你小心屁股開花!”
楊沅走了,直奔新房去了,小青棠不屑地撇撇嘴:“誰要聽啊,瞧不起誰呢。嘁!等我乾娘過門兒,本姑娘就在旁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