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退到牆根兒底下的薛良高舉著雙手,眼看那鄧大娘就要撞到自己身上,急忙深吸一口氣,頂住了胸腑,免得吃這胖大娘子一撞,便撞斷他的肋骨。
卻見那鄧大娘子忽然一跤便撲在他的腳下,背上明晃晃一口鋼刀,已沒入一半。
薛良剛剛吸進去的一口氣,立刻化作了一聲嘹亮的呐喊:“啊~~~,死人啦~~~”
洛承安撲上屋頂,替顏青羽解了圍,向楊沅攻出幾招,便喝道:“走!”
這時,任務達成的花音和小奈也躍上了屋頂。
她們剛剛還與楊沅的侍衛交手,這時順理成章就冒充了洛承安的同夥,假意與楊沅交手兩招,便嬌呼道:“點子紮手,我們走。”
本來就要撤走的洛承安和顏青羽心中滿是茫然,她們是誰?我們也沒有幫手啊。
兩人剛一躍上屋頂,楊沅就認出她們來了。
這兩個丫頭,全身上下還有哪裡是他不熟悉的,怎麼可能不認識?
對於花音和小奈突然成了洛藥師的幫手,楊沅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見她們向自己攻來,該抵擋也還是要抵擋的。
洛承安和顏青羽趁機逃走,花音和小奈緊隨其後,楊沅怕她二人有失,也追了上去。
這時,飛簷走壁之中,小奈才道:“主人,神主讓我們結果三個無賴,隻好暫借刺客身份一用了。”
“無賴?姬香又搞什麼?”
楊沅聽的一頭霧水,隻不過這時也無暇問個明白。
前方洛承安跑在上風頭裡,趁著三人騰空而起,向他躍來。
而他腳尖剛在前方屋簷上有了立足之地,忽然大袖一甩,一團白霧“蓬”地一下就炸開來。
“小心!”
楊沅知道此人用毒厲害,急忙一拉花音和小奈,腳下使一個“千斤墜”,三人便像鉛墜一般呼地一聲向下墜去。
“走!”
洛承安趁機一扯顏青羽,向人多的坊巷衝了進去。
……
方蛟一路向人尋問著,慢騰騰地趕到了那座石牌坊下。
目標還挺明顯,老遠就看見了。
方蛟連忙加快了腳步,就見前邊好多人圍在那裡。
方蛟個子不高,到了近前,隻能踮起腳尖往裡邊看。
就見青石板的地麵上,躺著兩具屍體,兩個坊丁正又抬來一具,和那兩具屍體並排放著。
方蛟驚訝地拍拍前邊那人肩膀,賠笑拱手道:“兄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呀?”
那人道:“你剛來啊?”
“是。”
“嘖嘖嘖,你看看,他們是到楊侯爺家尋晦氣的,姓樊。一家三口,全沒了。殘暴啊,太殘暴了!”
“啊?”
方蛟驚恐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到楊侯爺家尋晦氣的?這……一家三口,就這麼沒了?”
“可不,你是沒看到啊,說死就死,可乾脆了。”
方蛟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那,楊家沒事嗎?”
“嘁,人家能有什麼事啊。”
“啊這……?”這事兒完全打破了方蛟的認知,他不理解,很不理解。
這時候,就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快步走到石牌坊下,揚聲道:“坊正何在?”
已經聞訊趕來的李有才急忙上前道:“老朽在此。”
那家丁抱拳道:“我家夫人說了,這三人的棺材,我們楊家管了。一應後事,有勞李坊正操辦。”
說完,他一擺手,後邊就有另一個家丁,用托盤托了五錠錠大銀走上來交給李有才。
家丁豪爽地道:“夫人吩咐,多出來的錢便充作辛苦錢,請李坊正和各位兄弟喝口茶潤潤嗓子。”
“夫人仁義,楊家仁義啊!”
四下裡頓時一片讚歎之聲,和方蛟說話的那個漢子也不禁挑起大拇指,連聲讚歎:“楊家仁義,楊家太仁義了。”
方蛟不好不合群,忙也跟著大家一起挑起大拇指,賠著笑臉,越想越害怕。
這……當街打死三條人命,都不犯法的麼?給了口棺材,這就仁義了?
太殘暴了,真是太殘暴了。
方蛟不敢多停,趕緊趁機退出,慌裡慌張地去找方老太爺報訊去了。
楊沅帶著花音和小奈再度躍上屋頂,已經不見了洛承安、顏青羽師徒蹤影。
楊沅這才向她們問起,姬香要她們殺什麼無賴。
剛剛解說清楚,暗衛就追了上來,看見剛才與他們交手的那兩個勁裝女子竟與自家主人站在一邊,不禁暗暗稱奇。
楊沅也不解釋,便吩咐道:“去一個人,向曲大先生報告此事。”
洛承安和曲大先生他們是舊友,洛承安今日之事,他們還不知道。
楊沅生怕此人對曲大先生他們不利,所以第一時間就得叫人去報知消息。
一個暗衛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楊沅又道:“再去一個,向臨安縣衙報案。關於洛承安藥師師徒身份,隻管據實以告。至於‘配合’他們動手的兩個黑衣女子……”
楊沅看了眼花音和小奈,二女向他拋了個媚眼兒。
楊沅微微一笑,加重語氣道:“不明身份、不知來曆!”
……
楊府中得知楊沅在府前遇刺,行凶者竟是他們都熟悉的洛藥師後,頓時亂作一團。
鹿溪強自鎮定,控製了消息。
府裡頭好幾個快要臨盆的女人呢,把她們嚇到了怎麼辦?
鹿溪獨自鎮壓著局麵,直到聽說二哥主動追敵,且有護衛跟隨而去,這才有心思聽家人詳細彙報,然後就知道了樊家三人受了“無妄之災”。
鹿溪一聽,要不是那歹人想對二哥不利,這怎麼也得打個賞啊,真是乾了一件上合天心、下稱民意的大好事呢。
鹿溪轉念一想,第一時間就讓家人出去,宣布楊家會負責這三人的善後之事。
直到家人又來報告,說侯爺已經回來,正在府前與廂公所一乾人等敘話,這才叫人去把事情告訴丹娘。
青棠聽人說明情況,馬上歡天喜地跑進去。
待她進了丹娘的臥房,這才換上一副肅穆模樣,把樊家三人遭遇不幸的事對丹娘說了一遍,然後便偷偷地瞟她臉色。
丹娘正在臥榻休息,聽青棠說明了情況,急忙坐起,追問道:“二郎無恙吧?”
青棠道:“侯爺沒事呢,如今正在府前和廂公所的人說話。”
“好,好!”
丹娘怔忡了片刻,喃喃地說了兩個“好”字,便重新躺回榻上,閉上眼睛。
雖然她不言不動的,但青棠分明感覺到,仿佛忽然有人從師父肩頭搬走了一座大山似的,她的呼吸都輕鬆了許多。
故意裝著嚴肅的青棠,便輕輕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有人想利用我的事,為難二郎。我原想的,就是‘水雲間’酒家,所以做了些防範。倒沒想過他們還會去富春,把那一家人尋來惡心人……”
榻上,丹娘忽然說了一句:“如今能夠威脅到二郎的,還有一處‘水雲間’。”
小青棠忙斂去笑容,道:“要我說,咱家現在也不差一幢酒樓,就給了他們也無妨。”
丹娘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當初,我怎想到咱家會有今日這般局麵?我甚至沒想過能成為二郎的女人,那這酒樓,就是你我安身立命的保障啊。”
青棠走到榻邊坐下,握住丹娘的手,感動地道:“要不是我拖著師父的後腿,師父原也不必做這些打算。”
丹娘睜開眼睛,道:“現在,我倒不是不舍得這麼一幢酒樓,而是……不能讓。咱們現在讓了,就代表咱們之前做錯了,你懂了麼?”
青棠恍然,喃喃地道:“原來如此,難怪師父叫我做些安排。”
“扶我起來。”
青棠忙把丹娘扶起,給她腰後墊了個枕頭。
現在丹娘已經是大腹便便,久了會腰酸,所以時常要躺下歇歇。
丹娘道:“雖然二郎不嫌棄,鹿溪又把我當親姊妹,可楊門上下,旁人可沒見給家裡惹這些麻煩。
這事兒,咱們自己解決了最好,要不然,又要勞煩夫君和鹿溪姐姐操心,人家不嫌棄,咱們姐倆兒自己都覺得沒臉。”
青棠聽了,小臉兒便嚴肅起來,用力點了點頭,道:“嗯,人家都按師父說的,做了準備了。”
“好!”
丹娘答應一聲,便去穿鞋子。
她現在腳有點浮腫,換穿了一雙柔軟的較肥大的蒲草鞋子。
“青棠,給我更衣。”
青棠驚訝道:“乾嘛,你要出去呀。”
丹娘道:“不錯,樊家三口人的喪事,該露麵時,我得露麵呀。”
青棠聽了大感不忿,氣鼓鼓地道:“他們何曾拿姐姐你當過親人,反正鹿溪夫人都有安排了,你還懷著身子呢,何必還要拋頭露麵。”
丹娘搖頭道:“他們活著,他不仁,我不義。他們死了,他不仁,我便義一義又何妨?
我的聲名雖無所謂,卻可以因此讓小人閉嘴,免得二郎繼續受他們指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