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屍體便隨著水流的方向,被河水帶走了。
……
王小滿是殿前司的一名勁卒。
號角長鳴,戰鼓隆隆,監軍使楊沅和他所部的主帥柳墨霖呐喊著帶頭衝向金狗的時候,王小滿就舉起刀,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他隱隱感覺到,這也許就是自己這一生的最後一天,或許他已經沒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但是,畏懼是來不及想的,逃跑更不可能。
他在衝,他左右前後的戰友在衝,沒人能停下來。
對麵的金兵也在衝,所有的人仿佛都瘋了,棄戰、逃跑、裝死,都隻會比彆人死的更快。
做為殿前司的一員,精挑細選的禁軍戰士,他膀大腰圓,身材高大。
宋國軟弱,但宋人卻尚武,民間習武之風極盛。
王小滿從小就習練武藝,他不僅有身材優勢,一身本領也是不弱。
連番混戰中,王小滿也受了傷,身上的戰甲破損的不成樣子。
當他終於殺光了當麵之敵,以那口卷了刃的鋼刀拄著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之際,他才愕然發現,他明明是迎著金軍的陣營衝過去的,此時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山坡上。
山穀裡,一支隊伍陡然衝了出來。
王小滿心中一緊,立即把卷了刃的長刀握在手中。
然後,他就看見那支打著火把,從山穀中殺出來的隊伍竟然是自己人。
他們似乎也剛經曆了一場大戰,許多人戎服上滿是鮮血。
“咦?是李都統,是……李都統吧?”
王小滿忽然看見一名騎馬的將領,那模樣兒似乎是殿前司的都統製李顯忠。
不過,他一個禁軍士卒和李都統顯然不太熟悉,還不等他看清楚,那位騎馬的將領已經向前衝去,隻拋給他一個背影。
湧出來的宋軍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更多的地方。
人屍馬骸,橫七豎八。
斷頭殘肢,慘不忍睹。
鮮血潑灑在大地上,混合著泥汙,成了暗黑的顏色。
王小滿借著那火光向前走出幾步,扔掉卷了刃的大刀,從一名死去的禁軍戎服的士兵手中,把一杆大槍奪了過來,然後便追向了正潮水般湧向前去的殿前司袍澤們。
看到蹣跚而來的他,是一身浴血的宋軍袍服,正向四下散開尋敵一戰的那些宋軍便自然而然地繞開了他。
沒有向他詢問來曆,也沒向他打聲招呼,誰知道接下來誰死誰活,這時候他們想找的隻有金兵。
……
楊沅是頭一次在戰場上使用大槍殺敵。
大哥傳了他家傳的槍法,教了他臨陣對敵的許多搏鬥經驗,但是沒教他如何惜力。
所以,楊沅喜歡爆發性殺敵,而且喜歡挑人下馬。
他提馬上前,大槍如龍,長槍到處,就是一個個被挑飛的金兵。
每每在擊殺十幾名金軍之後,他就會攻勢一頓,因為有些力乏了。
虧得本來就擅長打輔助的貝兒帶著他的親兵一直緊追他不舍,每到此時就衝到他前麵去,讓他稍得喘息之機。
好在楊沅身負蟄龍功法,雖然因為太過耗力而乏力,但他恢複的速度比常人快了好多倍。
正確的吐納運息之法在體內一流轉,很快乏力的雙臂就恢複了氣力。
楊沅終於知道有些悍將為什麼打的興起時,便扯掉盔甲赤膊上陣了。
打的興起隻管殺敵就是了,何必解甲?
隻因這身盔甲雖然增強了人的防禦,但也真的增加負擔。
他的這套山文甲是最上等的好甲胄,足有六十斤重,一直不停地舞動長槍,消耗的氣力比他一身布衣時要大的多。
漸漸的,楊沅開始懂得惜力了,一槍洞穿敵人胸膛,已經造成致命傷之後,他再不會為了耍帥而把金人的屍體挑落馬下了。
這仗越打越亂,楊沅且戰且走,早已和柳墨霖等人被衝散。
好在貝兒和他的一眾親兵,始終以衛護他為第一要任,所以一直緊緊地盯著他,要不然他們之間隻怕也要走散。
這是混亂的一夜,也是血腥的一夜,遠遠近近的,有忽明忽暗的火光四起,廝殺聲也從不同的方向遙遙傳來。
選準一個方向,再走近時,就會遇到或少或多的宋軍與金軍
楊沅帶著艾曼紐貝兒和一眾親兵便會衝過去,迅速幫助宋軍清理了對手,然後繼續去搜尋敵軍。
而這時,四散作戰的這些宋軍,已經不像初戰時那般混亂,開始有意識地追隨在他身後。
所以,當天光漸漸放亮時,楊沅身邊竟又彙聚起了兩千多的人馬。
楊沅站到一座土山上,縱目遠眺。
奈何,他既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也不知道附近戰情。
“可有人知道,這是哪裡?”
楊沅詢問起來,土山周圍,兩千餘士兵東倒西歪,正在躺坐歇息。
這些兵有禁軍,也有屯駐軍,其中就有宿州兵,對歸屬宿州的靈壁,自然有人悉的。
親兵訊問下去,很快就把一個吊著傷臂的士兵帶到了他的麵前:“回監軍的話,這裡叫金山。”
那士兵指向遠處,霧氣濛濛中隱約可見,那裡也有一座相似的土山。
士兵道:“那裡,叫銀山。這金銀山,是古之韓信點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