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時家中並不富裕,但日子倒也過得太平和睦,又因阿嫵生來體弱,備受父母兄長疼愛憐惜,自小也是被寵著長大的。
誰曾想,自從十四歲那年,她這日子天翻地覆,竟淪落到這個地步。
種種遭遇,如今想來,便是一場渾渾噩噩的夢,她隻盼著忘記才好。
這時,阿嫵聽到隱約的說笑聲,她看過去,便見台階上有銅鉤懸了條珠青簾,那條珠青簾輕輕一蕩,被挑起來,之後便有丫鬟殷勤開路。
她偷偷看過去,發現丫鬟簇擁著的是兩個年輕娘子,
這兩位娘子一看便是金尊玉貴的身份,華麗講究,滿頭珠翠,隻看得人不敢直視,眾丫鬟紛紛低首斂容。
阿嫵跪在那裡不能起身,但也膝行往旁邊挪,免得擋了路。
她本就體弱,如今跪了半晌已經氣虛,再這麼一挪,更是眼前發黑,險些栽倒在那裡,不過勉強撐著罷了。
這時,卻見那貴人恰停在她身邊。
有香薰之氣襲來,阿嫵小心地瞧過去,便看到織金纏枝四季花紋的藍緞裙擺,花紋刺繡精細華麗,頗為貴重的樣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這時貴人也在打量著她,好奇地道:“這是誰,生得實在是雪白,竟仿佛玉雕的人兒!”
這聲音略顯嬌憨,聽著十四五歲的樣子。
阿嫵有些意外,想著這娘子怕是比自己年紀還小呢,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旁邊那貴人親親熱熱地道;“德寧,你不是說母後要你早些回去,若是回去晚了,以後怕是輕易不讓你出來了。”
那叫德寧的小娘子一聽,忙捏著裙子道:“哎呀,皇嫂說的是,我得趕路呢!”
她聲音清脆嬌俏,說完也不顧其它,提著裙擺,匆忙邁步就要走。
旁邊幾個丫鬟紛紛跟上,一時之間,阿嫵身邊都是匆忙的腳步,她們一個個走過。
過了片刻,院落中安靜下來,阿嫵感覺有視線落在她身上,那是貴人俯視的審視和打量。
阿嫵此時已經氣力不濟,不過卻努力攥緊了拳,支撐著,不讓自己暈倒。
她知道如果這時候自己暈倒,隻會讓貴人覺得自己太過嬌氣,故作姿態。
她可以在許多人麵前嬌弱,卻不能在這位太子妃麵前嬌弱。
這時,貴人終於開口:“抬起頭來。”
阿嫵聽此,便聽話地抬起頭來。
就在阿嫵抬起臉的那一瞬,太子妃伍明媛看得也是微吸了口氣。
眼前女子,肌膚澄澈如同初雪,尖尖小小的下巴,嫋嫋弱弱地跪在那裡,倒像是晚風中搖擺著的孱弱小花,仿佛隨時都會歪倒,讓人看著竟心生不忍。
她這麼看著,竟有些挪不開眼,之後陡然回過神,酸澀以及忐忑便湧了上來。
她當然明白太子不可能獨屬於她,所以也一直頗為賢惠大度,甚至主動為太子收了通房在房中。
將來太子登基為帝,後宮自然還會有各路妃嬪,這些她都懂。
她並不懼怕後宮有什麼絕色女子得了太子的寵,她隻要坐穩後位,執掌風印,那就不必怕,她可以容下那些女子。
可現在,看到這女子勾魂奪魄的容貌,她開始覺得,或許她沒辦法容下。
她盯著這女子,想象著太子乍見到她時的驚豔,想象著太子如何小心翼翼地把她藏在環翠苑,不舍得讓任何人看到,像是藏著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寶!
她甚至忍不住開始想,想太子在夜晚是怎麼疼愛她。
於是她的心裡便都是酸痛,痛得她心都在發顫。
她死死地盯著阿嫵,過了半晌,終於道:“進來說話吧。”
說完她便徑自進屋去了。
阿嫵聽著她的語氣有些不善,不過這於她來說,依然猶如天籟。
至少,她不用跪著了。
她以手撐地,有些艱難地起身,起身時,一個趔趄,竟摔在地上。
摔得生疼生疼的,疼得手指尖在顫,眼中也泛起淚來。
旁邊孫嬤嬤冷著臉嘲諷道:“可真是金貴身子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宮裡來的貴人!”
阿嫵眼前陣陣發黑,她覺得自己真要暈過去了。
不過還是努力地撐著地,爬起來,之後顫巍巍地站穩了。
站穩後,她露出一個笑,對孫嬤嬤道:“勞煩嬤嬤引我進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貿然進,得有人引著。
孫嬤嬤看她這樣子,更覺不痛快了,心底一股子氣從心底往外冒,瞧她那柔弱的樣子,什麼狐媚子!
她嗤笑一聲,不再說什麼,兩腳用力踩著台階,噔噔噔地上去台階,之後撩起簾子進屋去了。
阿嫵對此並無意外,她既踏入這太子妃的院落,便沒指望能遇到什麼好臉色。
當下她用手拎著裙擺,一步步邁上台階。
周圍垂手侍立的丫鬟們顯然都有些好奇,不著痕跡地打量過來,有驚豔,也有鄙薄。
阿嫵自己撩起青簾,踏入房中,一進入其中,便覺暖香撲鼻而來,入眼的是華麗的刺繡地衣,以及侍立著的侍女們。
她溫順地站在那裡,往前走,待走到地衣前,才跪下來:“阿嫵見過娘娘,給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