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暖冬。
人頭攢動。
由於有巨人族的存在,新年祭典不算是部落中最熱鬨的祭典,卻是人們情緒最熱切的節日。
在這個節日裡,人們掃除舊年的陰霾,發自內心許下對來年的期許。
平日每家每戶配給不多的酒水被端上了飲酒比賽的現場。
令人垂涎的穀物和蜂蜜散發著誘人香味。
輪值議員發表著慷慨激昂的演講。
而在這熱鬨的遠方,一支七人小隊遠遠地聚在靠近柵欄的山丘高地,他們裹著厚厚毛皮製成的冬衣,攜帶著各類的武器,看著遠處的熱鬨人群。
阿曼妮西斯順著人類習性同樣穿著厚厚冬衣,毛茸茸的模樣,像是冰原上的雪狼。
“我們還不出發嗎?”一個叫做賽琳娜的小丫頭,低聲向領隊的烏洛琉斯詢問道,她嬌小的模樣,就像是一團毛茸茸的團子,隻是偷偷瞄向阿曼妮西斯的目光中,全都是憧憬。
她是隊伍中最小的成員,是意外沾染到非凡特性而存活下來的幸運兒,是擁有了“夜間強化”能力的非凡者。
“再等等,今年的慶典上,部落要披露一項影響深遠的成果。我們因為背負著任務無法近距離參與,但至少……在這裡遠遠地看看再出發吧。”
烏洛琉斯說著,他注意到遠方人群爆發出歡呼的浪潮。
聲浪一波又一波,他們高喊著一種從未聽聞的語言。
相較於常用的北地語,這種發音有著種貼合人類的順暢流利感,而且這種發音調動著一種神秘力量,引動了屬於人類集體意識,讓從未學過這種語言的人們,莫名地了解到這種發音表達的含義:
“你好,新世界。我們是人類。”
賽琳娜呐呐道。
不隻是她,小隊其他人也在疑惑喃喃,這種他們從未接觸過、學習過的語言,竟然在出口時,自然而然地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尤其是隊伍裡都是踏上非凡的“試藥人”,他們更能感受到這種使他們莫名熟悉而感動的語言,竟然像他們所學習研究的巨人語那般,能撬動自然力量!
感受到小隊隊員們內心翻動的情緒,傾聽著遠處那一波高過一波的聲浪,烏洛琉斯純淨目光中湧現出熱切的喜悅,他輕聲向著阿曼妮西斯低語道:
“赫爾邁厄妮姐姐成功了。”
阿曼妮西斯卻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
祂的視野比小隊其他人更為清晰。
祂看到了列奧德羅在宣揚著赫爾邁厄妮創造的文字,最終被命名為“人類語”的、能撬動自然力量的文字。
祂看到在廣場上被揭示的一塊塊文字石板。
祂看到了熱烈的人群。
聽到了在諸位議員們引領下發出呐喊的好奇而興奮的人群。
但是,祂也更深層地感受到——這股龐大情緒內裡的空蕩……
“人類語”的創造固然讓部落居民們興奮呐喊,但絕大多數居民是不能真切感知到這種語言對人類非凡者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們隻是在議員們的宣揚中,被調動起情緒。
阿曼妮西斯注視著站在人群中的赫爾邁厄妮,此時,祂聽到了赫爾邁厄妮的聲音:“我們生來便是附庸。”
……
感受著人群的情緒,赫爾邁厄妮沒有飲下手中調配好的魔藥,在這種龐大情緒中喝下“操縱者”魔藥,未必不能成功晉升。
但緊握著“導師”遺產配置而成的魔藥,麵對著與“導師”類似的境遇,讓赫爾邁厄妮不禁生出一絲躊躇與恐懼。
就如同站在她麵前的所有部落居民一樣,她隻是一個人類。
是在這個操蛋的世界裡,被最基層的欲望“求生欲”不斷向前推動著的人類。
屬於赫爾邁厄妮的“被先民、前輩教導的責任感”。
屬於周明祥的“在平和國度中滋養出來的對他人的善意”。
這些美好的品格和道德……包裹著現在的她。
但自身真正的人格剖析到底後,遺留下最為本質的——
是“想活著,想更好地活著”的利己私欲。
但她同時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充沛的共情力和同理心。
前輩們的犧牲與傳承,人類無力反抗的晦暗境遇,在黑暗中的掙紮求生……她會因為這看到的、聽聞的、遭遇到的一切,湧動情緒,感同身受。
然後害怕著,自己也遭遇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