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華院裡還擺著兩具屍體,聞焉受累把這倆拖出去了才關上門。
屋裡一直躲著的晴雲聽到動靜悄悄往外看,一見是聞焉一下推開門奔了出來:
“三小姐。”
聞焉腳不停:“回屋點燈。”
晴雲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聽了她的話又忙不迭地把屋裡的油燈點亮。
黑黢黢的臥房一下亮堂了起來,晴雲也看見了聞焉滿身的血,她失聲尖叫:
“三小姐!”
聞焉窩進鋪了軟墊的躺椅中,懶懶道:“彆叫,去給我打水來。”
晴雲直愣愣地看著,明顯彆這一幕嚇得不輕,直到聞焉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
“還不快去。”
晴雲反應慢了一拍,才慌慌忙忙地跑出去:
“是……是……”
聞焉血汙下的臉其實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困頓疲倦。
她眼睛很亮,裡麵透出的神采奕奕,跟才吃了靈丹妙藥一般。
整個人可以說是容光煥發。
不過冷也是真的冷。
她扯過一旁的一旁架子上掛著的鬥篷蓋在身上,才感受到一點暖意。
很快,晴雲從小廚房提了熱水來倒入浴桶中,然後伺候她清洗。
她身上和頭發上全都是濺上的血。
洗了一桶又一桶水才徹底乾淨了。
頭發沒乾,聞焉窩回了躺椅上,腳下點了個炭盆,散著頭發蓋著鬥篷任由晴雲給她通梳擦乾。
晴雲動作輕柔,聞焉搖著椅子,慢慢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聞焉睡到下午才醒來。
而在她睡著時發生了許多事,聞家很熱鬨,而整個西江城都沸騰了。
聞焉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小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她籠統聽下來,知道了她那個父親是怎麼處置整件事情的。
黑衣殺手成了入府搶掠的匪人。
匪人們被財帛迷了眼中途內訌,自相殘殺,最後被中了迷藥的聞父發現。
聞父趁此機會,帶領蘇醒過來的兒女和家仆設計將匪人一網打儘。
隻是中間一不小心出了紕漏,那位最有錢的聞二小姐的私庫被一把火燒了精光。
大火還燒死了好幾個匪人。
剩下的匪人屍首則被知府衙門抬了回去,以待詳查。
“活該燒死他們,敢跑到我們聞家來作惡。”
“聽說咱們院門口也有兩具屍首,嚇死人了。”
“幸好四公子來得快,不然咱們萃華院就要被闖了。”
不知內情的小丫鬟們慶幸著說道。
聞焉聽完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行了,快彆說閒話了,擾了三小姐清靜。”
晴雲臉色發白,表情不大正常地打斷她們的話。
聞焉笑盈盈地說:“看嚇到你們晴雲姐姐了。”
原本噤若寒蟬的小丫鬟們見聞焉溫和的模樣,臉上重新有了笑,在聞焉的縱容下打趣起了晴雲。
都是七八歲的小丫頭,晴雲到底是沒有那麼緊張了。
正說笑間,院外有人敲門,小丫鬟小跑著去開了門,結果竟是幾個小廝送來了一整隻處理乾淨的新鮮鹿。
小丫鬟跑進屋來稟告:
“是四公子命人送來的。”
聞焉:“收下吧。咱們今晚烤鹿肉。”
小丫鬟脆生生應下:“誒。”
鹿肉收下不久,院門又被敲響,這次來人是聞如許身邊的人。
他命人送來了幾張藥膳方子,還有幾本市麵上十分搶手的話本。
聞焉從善如流地收下。
聞如許的人走後,聞如清和聞長寧的人也一前一後來了。
這姐妹倆,一個送來了一顆拳頭大小,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一個給她送來了一盒城中最有名最好吃的糕點。
前一個是聞如清送來的,後一個則是聞長寧送的。
聞家除了聞焉以外的四兄妹,個個都是圓滑之人,極會看人眼色。
隻要他們願意放下身段來哄人,就沒有哄不到的。
端看送到她院子的這每一樣禮都很討巧,足見端倪。
萃華院伺候的丫鬟們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麼一轉眼就收了這麼多東西。
唯有晴雲多少有了些猜測,但並未多嘴。
事實上,眼下這些還是小場麵,接下來的每一日聞焉都能收到各種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兒,且件件都是比照著她的心意來的。
聞家四兄妹並沒有露麵,他們小心謹慎地送著禮,討好著她。
不過比起他們,聞佑之和陸氏卻一直沒有什麼反應。
聞佑之一直在秘密查殺手的事,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陸氏卻另有一番心思。
她眼看著四兄妹往萃華院送禮,不敢阻撓,心裡卻備受煎熬,寢食難安。
那些念頭想法,她誰也不敢說。
終於有一日聞佑之歸家,夜裡夫妻倆睡去前,她沒忍住向他一股腦說了心裡的那些懷疑。
她懷疑聞焉的身份,懷疑她的來曆。
聞佑之在黑暗中睜眼耐心地聽完了她的種種疑慮。
許久,他眼神堅定握著陸氏的手斬釘截鐵的說:“她是。”
“她是聞焉,是我們的阿焉,是你我的女兒!”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我們眼皮子,連門都很少出。
如果她不是,以她的本事那天晚上大可以丟下我們自行逃命,為什麼要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來救我們。”
“你以前不是常說,五個孩子中為什麼阿焉最為庸碌,最沒有本事?她這本事不是來了嗎?她如今是我們家本事最大的人!”
緩了口氣,聞佑之慢聲細語道:
夫人,她救了我們全家的性命,沒有阿焉,當日我們就真的糊裡糊塗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