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幾乎完全沒入馮伍眉心,讓他當場喪命。
聞父頹然,差一點,就差一點……
馮伍遠不如死士的的骨頭硬,他是正正經經的從七品京官。
官職是不大,但能被派來做這樣的臟事,必然被許以重利。
如此看重榮華富貴之人,嘴巴沒那麼難撬開。
如果再給他些時間,他定能……
思及此,他突然反應過來。
聞父起身快步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具官兵屍體旁,然後不嫌臟地用手指在他嘴裡掏了掏。
摸到料想中的東西後,他收手又去摸另一具。
一連查看好幾個,結果都跟他所想的一樣。
聞父收回手躲在地上望向聞焉:
“這些人牙中□□。”
聞焉平靜地看著他,肯定了他的猜測:
“跟上次的,是一路人。”
船上所有的官兵都是死士扮成的。
沒想到,聞焉話說完最先繃不住的會是陸氏。
為了不墮了陸家的門風,她素來極重視儀態禮節。
頭顱永遠高高揚起,言行舉止永遠像用銅尺量出來的。
每日會避著人用手細細梳理頭發,囚衣上有一絲褶皺都會反複用手壓平,再餓吃東西也是細嚼慢咽。
極少數的幾次失態,還是為了避開危險,被聞如許和聞長寧拉著躲起來。
可現在,她掙開兩個女兒的手,衝到聞父麵前掐著他的手臂含淚咬牙質問道:
“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人家千方百計要殺我們?你知不知道如許再過不久要參加春闈,他馬上就會是大晉第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郎,前無古人,你知不知道?”
從府裡闖進殺手那夜她就在忍,抄家時她忍著,知道馮伍是有人故意派來殺他們的,她也忍著。
但當聽到這些官兵全都是死士時,就像點燃了一個導火索,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陸氏隻知道,以後的每一天她身邊經過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追殺他們的死士。
這個人可能是街邊小販,可能是路上行人,也可能是乞丐或者其他什麼人。
總之不得安生,終日惶惶。
聞父慚愧地低下頭,痛苦地說:
“阿婉,對不起。”
聞如許拉住母親,勸道:
“娘,您彆怪爹,爹沒有錯。”
陸氏哭到:“是他害了你呀!”
聞如許歎息笑道:“爹沒有害我,不過一時困頓,若我連這點檻都不過去,何談以後。”
……
聞如許是個性格溫和的人,輕聲哄起母親來更是溫柔至極,這一點很像聞父。
聞焉換了個姿勢,繼續觀看這母慈子孝,父賢子仁的場麵。
她自前生起,就沒什麼親緣,來了這個時代跟聞家人也不親。
像這樣一個人跟另一人親近得對彼此的痛苦和歡喜都感同身受,好似對方的生老病死都是大過天的事。
像陸氏,不為失去榮華富貴哭,不為自己命懸一線哭,反倒為了兒子的功名利祿哭,著實令她感到稀奇。
一旁的聞和寧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陸氏和聞如許卻是誤會了:
“三姐姐,娘是可惜大哥的前程,她對咱們的心都是一樣的。”
聞焉睨他一眼:“你沒事了?”
聞和寧一愣:“還有什麼事?”
聞焉:“沒事就去灶上做些吃得來,我餓了!”
聞和寧指了指自己,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我去?”
聞焉丟下一臉懵的聞和寧,走到還在哭的陸氏身邊蹲下。
聞如許看她:“三妹妹。”
陸氏和聞父也看向她。
聞焉一笑,隨即突然出手一把扼住聞父的脖子,對陸氏溫柔地說:
“既然母親如此恨父親,不如我替你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