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心裡飛速思索,幾乎轉瞬間,抬手沉聲肅然道:“陛下,此事,臣來做,請陛下勿要多插手。”
趙煦一怔,旋即明白了章惇的意思,這是要為他背鍋啊。
趙煦心裡感念,默默片刻,站起來走出桌子,站到章惇邊上,看著垂拱殿外,笑著道:“當初,朕留下蘇相公,告訴他,朕會留他兩年,兩年之後,天大的事情,朕給他擔著,保他平安歸老。‘新法’遭天下人反對,將來,你我君臣必然誹謗滿身,步步荊棘。今天,朕也告訴你一句話:朕是大宋皇帝,絕不諉過於下!將來的某一天,隻要朕還在這個位置上,保你全身而退,安享晚年!沒有丹書鐵券,沒有任何憑證,隻有朕這一句話。”
章惇神色動容,沒有丹書鐵券,隻有這一句話,才更能顯出堅定!
章惇雙眼微紅,慢慢跪下,頭磕在地上,沉聲道:“臣,章惇,願為陛下,為大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時,一個小黃門出現在垂拱殿不遠處,看到了這一幕。
官家站著,背手望著外麵天空。章惇跪著,餘音在回蕩。
……
在蘇頌,蔡卞從外麵回來的時候,章惇已經在製誥房了。
蘇頌與蔡卞相繼回來,表情都鬆緩了不少。
令範百祿上書認罪,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能解決眼前的困局,還將影響控製到了最低。
“章相公在製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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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卞一回來,就聽到書吏的話。
書吏應著,道:“是。章相公從垂拱殿回來後,就去了製誥房。”
蔡卞想了想,轉身前往政事堂。
製誥房在政事堂邊上,經過改革後,製誥沒有三省那麼多的複雜流程,隻需三相審核無誤,就可送入垂拱殿蓋印。
而這時,蘇頌已經在章惇邊上,與他一起看著文吏在草擬詔書詳細內容。
蘇頌聽著第一道,倒是沒有什麼表情。
是給範百祿等人的處罰,在呂大防等人被判死刑,範純仁等相繼下獄,即便範百祿斬立決似乎也沒那麼令人震驚了。
看到第二道,蘇頌就慢慢變色。
這第二道,是宮裡官家的詔書,下給群臣的‘告誡詔’,要求群臣‘持身守正,明法守禮’,對過往朝臣們乾涉三法司事務,將一個民間小案推到朝野黨爭,無休無止二十多年的地步進行了嚴厲斥責。
要求朝臣‘恪儘職守,不得越權’,尊重三法司,不得肆意乾涉。其中對司馬光,富弼等人進行了點名。
蘇頌明顯預感到了什麼,再看向第三道的時候,蔡卞也進來了。
文吏拿起筆,醞釀了一下,見三位相公在身後盯著,如芒在背,忍不住的轉身看了眼,與章惇道:“章相公,就按照您草擬的寫嗎?”
章惇麵無表情,道:“稍加潤色即可。”
蔡卞已經察覺氣氛有些不對,上前看向章惇草擬的文本,隻是匆匆一掃就驚色的道:“提升大理寺為一品,燕王趙顥兼任大理寺卿?朝廷官員不得插手大理寺審斷案件……”
蔡卞猛的轉身看向章惇,道:“你忘了先帝駕崩後的事情了?這趙顥與宮裡的關係十分叵測,怎麼能讓他兼任大理寺卿?”
蔡卞真的驚了,這趙顥是官家二叔,在神宗皇帝駕崩後,涉入了皇位的爭奪,其中的事情雖然錯綜複雜,但趙顥本身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隻有他自己心底清楚。
並且,向太後一事,趙顥在裡麵扮演了什麼角色,這件事雖然太皇太後遮掩下來,知曉一些內情的蔡卞不可能不多想。
更何況,而今高太後被軟禁在慈寧殿,她會不會另起想法,借著官家這個二叔,做些什麼事情?
蘇頌倒是不關注趙顥,而是盯著對大理寺的提品,大理寺一旦成為一品衙門,就與政事堂一樣,平起平坐了。
突然冒出這樣一個,還有審斷案獄的,不受他們控製的強勢權力機構,朝野隻怕會人心惶惶吧?
章惇將兩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劍眉一動,道:“趙顥是官家的意思。”
蔡卞聽著,頓時醒轉過來。
是啊,趙顥這件事章惇不可能不在意,官家更不可能忽視!
蘇頌沉吟半晌,道:“大理寺的事,需要從長計議。而今改製伊始,事態繁雜,朝野沸揚,再拋出這件事,隻怕又要亂起來……”
不等他說完,章惇就道:“亂子會有,但不會有大亂。”
蘇頌眉頭動了動,神色煩躁。
章惇的話,又讓他想起了熙寧年間的王安石變法,那個時候,真的是天下紛擾,亂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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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