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政沒有說話,暗暗凝神,盯著這些人簽押軍令狀。
開封府內如同沙場點兵,一片肅謹氣息。
朱淺珍與李衡秋辦理好,出了開封府,李衡秋與朱淺珍笑嗬嗬的道:“朱掌櫃,日後有什麼好生意,還請務必照顧下小弟,這酒樓,小弟可是虧本送給朱兄了。”
朱淺珍見慣了商場上的變臉,對於李衡秋的變化一點不在意,拱了拱手,道:“好說。在下還要去戶部,告辭了。”
李衡秋其實還想請朱淺珍吃頓飯,進一步套套消息,見朱淺珍說走就走,心裡琢磨了會兒,快速離開。
朱淺珍來到戶部,還沒進去,就看到一大群人湧出來。
小夥計在他邊上,看著這些人的官服,低聲道:“掌櫃,這些人,好像是禁軍?”
朱淺珍神色不動,避讓在一旁,看到有人舉著‘丈量隊’的帆,明悟的點了下頭。
等這波人走了,他剛要進去,裡麵出來一個商人模樣,看著朱淺珍道:“兄台也是來做登記的?彆去了,戶部現在忙的一塌糊塗,沒人有空理我們。”
朱淺珍想著開封府,好奇的道:“兄台,戶部又在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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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湊近一點,低聲道:“還不是‘新政’的事,戶部現在在開誓師大會,有一個員外郎遲到,當場直接被除名了。”
員外郎,六品,可算高官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朱淺珍身後又來一個人,聽到了,直接驚呼的道:“現在罷官,這麼隨意了嗎?我剛從吏部出來,他們那邊剛罷了好些個。”
朱淺珍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不是熟人,道:“我剛從開封府來,那邊也是一片忙碌。”
“這是要動真格的了啊……”
“可不是,戶部這丈量隊,都是北方軍隊退下來的,真的上過戰場,殺過人的。”
“用他們做丈量隊,朝廷這是下了狠心啊。”
“我聽說兵部那邊要調派一千多人,給禦史台與刑部……”
“兵部?這是怕有人造反嗎?”
“難說啊,現在造反的還少嗎?”
朱淺珍看著兩個素不相識人湊到一起聊的熱絡,告了聲罪,離開了戶部衙門。
小夥計跟在他身後側,道:“掌櫃,我們現在乾什麼?”
朱淺珍想了想,道:“兵部,工部我們是去不成了,先招人吧,還得好好培訓一下。”
小夥計其實知道的並不是很多,愣愣的點頭。
……
隨著趙煦的醒來,朝廷迅速回歸正軌,從政事堂到六部等,龐大的壓力轉化為行動力,一道道政令頒布,一項項具體事務的派遣,偌大的行政機構在緩慢中加速運轉。
政事堂內,蘇頌,章惇,蔡卞確實忙的腳不沾地,要向各部派遣任務,又要接收他們的反饋,同時要統籌各部門,各種事務,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
蘇頌,章惇,蔡卞等經過趙煦昏迷這件事,似乎體會到了某種壓力,比以往更加用心用力,有了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隔壁不遠的樞密院。
章楶經過此事,同樣的‘嚴肅’起來,在不動聲色的推動‘軍改’速度。
可以說,趙煦病倒昏迷這件事,給朝野帶來了巨大的衝擊,這種衝擊在短時間內全部體現在大宋朝廷的行動效率上。
到了傍晚,趙煦再次醒了過來。雖然還有些體虛乏力,但精神清爽了很多。
正準備去洗個澡,就聽到了孟皇後含羞帶怯的話:“官家,臣妾有喜了。”
趙煦驚愕又驚喜,接著,偌大的皇宮都被驚動了。
趙煦還沒洗完澡,朱太妃就來了。
拉著孟皇後就差喜極而泣了,兩人坐在偏殿裡,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多久。
趙煦洗完,換好衣服,吃了點東西,一大群人又轉道慈寧殿。
老太後比趙煦,朱太妃還高興,沒有理會趙煦與朱太妃,拉著孟皇後的手,一臉笑容的道:“好好好,我沒錯人!不錯不錯!”
趙煦坐在下首,知道高太後說的是孟皇後坐鎮青瓦房的事,微笑不語。
朱太妃已經耳聞了一些,但是沒有在意,她現在就想孫子了。
皇宮裡喜慶,宮外得知皇後娘娘有喜,縱然‘新黨’厭惡高太後,不喜歡她冊立的孟皇後,還是齊齊入宮拜賀。
沒辦法,趙煦與孟皇後又在福寧殿設宴,招待群臣。
偏庁裡,趙煦與孟皇後坐在主位,兩手邊是四個相公以及六部尚書以及替補的。
眾人禮節性的說著恭賀的話,無非是子嗣有承,大宋萬年之類的套詞。
趙煦雖然精神清爽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乏累,勉強的撐著,與群臣說著,聊著,儘量避開朝政,說些輕鬆的事情。
酒興半酣,刑部的替補尚書來之邵躬著身,道:“官家,皇後娘娘孕有聖子,乃是天大的喜事,是否,大赦天下?”
皇後是‘聖人’,懷的自然可以稱得上是‘聖子’,但趙煦聽著還是覺得有些怪異感。
一直沉默著的蘇頌,忽然清醒了,沉吟片刻,道:“官家,我朝許久沒有這樣高興的事情了,請官家大赦天下,與民同樂。”
蔡卞,林希,許將等人沒有開口,在他們看來,赦與不赦並沒有多重要。
章惇瞥了眼來之邵,道:“大赦之事,豈能草率,此事須有政事堂詳議,呈報陛下斟酌。”
如果這個時候大赦天下,那他們這半年來做的事情,就成了‘錯’,‘大赦’就是‘改正’!
章惇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頌想的則是安撫朝野,要是大赦,將那麼多被抓,流放的人放了,肯定能大大緩和眼前緊張的朝野關係。
他端坐著,沒理會章惇,與趙煦道:“官家,此乃大喜,臣以宰相身份,建議官家大赦天下。”
趙煦神色微動,蘇頌以‘宰相’身份建議,就表明他的態度認真了。
章惇果斷反擊,道:“陛下,娘娘剛剛有喜就大赦天下,那皇子皇女出生,是否還要大赦?二月是陛下生辰,還有太皇太後大壽等等,是否要一赦再赦?”
蘇頌頓時皺眉,皇後有喜大赦天下,理由確實是牽強了一些,想了想,道:“官家,娘娘冊後大典就應該大赦,現在一起,不算勉強。”
趙煦見章惇又要說話,笑著抬起手,道:“大赦一事,朕再考慮考慮。今天大喜的事情,不談政事。對了,蘇相公,聽說那個沈括到京了,在哪裡?據說他是學富五車,見識廣博,朕想見見。”
蘇頌見趙煦按住話頭,心裡暗自歎氣,知道強求不得,便道:“官家,沈括現在在太學,他對朝廷廣建書院很有興趣,臣打算請他在太學執教。”
所謂的‘政務學院’是趙煦的定義,蘇頌以及政事堂定的官方名字,還是太學,糅合太學與國子監的學子。
在具體職權上,國子監是管理機構,太學就是最高學府。
趙煦點點頭,道:“好,對於有真才實學的,要量才是用。書院的具體課綱,還有今年春闈的考題,政事堂都要加緊。”
“臣等領旨。”蘇頌,章惇,蔡卞連忙抬手說道。
趙煦擺了擺手,成功轉移了話題,趙煦拿起酒杯,笑著說道:“消除弊政,中興大宋,這是一個長期、艱巨,複雜的重任,朕在這裡,僅以薄酒,酬謝諸位卿家:諸位卿家辛苦了!坐坐,都坐下,滿引此杯!”
一眾剛剛站起來的人,連忙坐下,端起酒杯。
趙煦一飲而儘,群臣自然陪著。
趙煦放下酒杯,輕咳了一聲,繼而就笑著道:“朕病的不是時候,過兩天吧,會去開封府看看,而後是太學。諸位卿家衝鋒陷陣,朕也不會躲著的。”
蘇頌默默無聲,開封府的‘試點’已然全麵鋪開,怕是今天各地就已經有動手的了。
終究還是來了啊。
(本章完)